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孤身走我路
作者:玛丽·克拉克
内容简介
爱伦坡大师奖、法国推理文学大奖得主,美国悬疑小说女王玛丽克拉克重要代表作,《孤身走我路》被全美小说爱好者誉为最勇敢的母亲、最炽烈的深情,蝉联《纽约时报》畅销榜,克拉克的作品,全美销量超过一亿册。 聪明可爱的儿子马修是桑生活的全部。但两年前,保姆带着马修到中央公园休息的时候在草地上睡着,马修被人从婴儿车里偷走。四处打听儿子下落未果的桑,无数次在梦里见到马修柔软的短发,听见他叫妈妈。 就在本该是马修五岁生日的那天,她与前夫在酒店空对着没有主角的生日宴,互相倾诉着对儿子的思念。这时桑的好友给她送来一张照片,说是有人拍下了马修正被人偷走那一刻。终于有线索可以找到马修的下落,他们激动极了。但令人意外的是,照片上的女人分明就是她自己
第一章 神秘访客
艾登·奥布莱恩神甫正在曼哈顿西31街的圣方济各小教堂听人忏悔。这位78岁的圣方济各神甫赞成以另一种方法行圣礼,就是让忏悔者跟他一起面对面坐在忏悔室内,而不是让忏悔者跪在忏悔室硬邦邦的木头上,再用屏风将他们隔开。
他和忏悔者面对面坐着,就会感觉有些事情对方只有在黑暗中才能倾诉出来,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觉得新方法不行。
3月,在这样一个寒风肆虐的下午,这样的情况又发生了。
在他坐在忏悔室的头一个小时里,只来了两个女人。这两个忏悔者是常客,都是85岁左右的年纪,即便她们有“罪”,那也有些年头了。这天,其中一人忏悔道,她记得自己8岁那年对妈妈撒谎。她吃了两个杯形蛋糕,却诬蔑弟弟吃了一个。
在按原定计划离开忏悔室之前,艾登神甫一直在诵念玫瑰经,这时门开了,一个身材苗条,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女人走了进来。她面带踌躇,慢慢地朝神甫对面的椅子走过去,迟疑地坐在上面。她那赤褐色的头发蓬松地披在肩上,那件裘领套装和那双高跟皮靴显然都价格不菲,而那对银耳环则是她唯一的首饰。
等待的时候,艾登神甫表情平静。见年轻的女人没有说话,他试探性地问道:“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女人的声音低沉却很动听,完全没有地方口音。
“你想说的也无非是人们常向我倾诉的。”艾登神甫温和地说。
“我……”女人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说道,“我知道有人正筹划一起谋杀案,而我却不能阻止。”
她表情恐惧,手捂着嘴突然起身。“我真不该来这儿。”她低声耳语。然后,她很是激动,用颤抖的声音说:“保佑我,神甫,因为我有罪。我向你忏悔,有人在犯罪,不久,还会有一起谋杀案发生,而我却是从犯。你可能会在新闻头条看到这件事。我不想参与其中,但为时已晚。”
她转过身,才走五步便到了门口。
“等等。”艾登神甫一边努力挣扎着起身一边喊道,“告诉我。我能帮你。”
但她还是走了。
这个女人有精神病吗?艾登神甫想,她说的话有没有可能是真的?倘若是真的,他又能做点什么?
如果她说的是真话,我对此事也是无能为力。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的时候想,我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我只能祈祷她神经有问题,这种像电影情节一样的事情只是她的幻想罢了。但是如果她是个正常人,那她也够精明的,知道我受忏悔保密制的约束。从某方面看,她可能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她说的这句话——“保佑我,神甫,因为我有罪”,是天主教苦修者忏悔时的开场白。
他独自一人坐了好几分钟。女人离去的时候,忏悔室门上的绿灯自动亮了,告诉在外面等待的人可以进去了。他发现自己竟真心祈祷那个年轻的女人能回来,可惜事与愿违。
他本应该在6点离开忏悔室。但已经6点20分了,他不再奢望女人还会回来。最后,艾登神甫意识到自己年事已高,也清楚身为听取忏悔的神甫所承受的精神压力,他将两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双膝因关节炎的剧烈刺痛而战栗。他摇摇头,开始朝门口走去,但在那个年轻的女人刚才坐的那张椅子前面停留了一会儿。
她没有疯,他黯然想道,我只能祈祷如果她真的知道有一起谋杀案即将发生,她会凭自己的良心做事,准会阻止它。
他打开门,看见两个人在教堂中庭的圣犹大像前点蜡烛。一个男人跪在圣安东尼神殿前的祈祷台上,将脸埋在自己的手里。艾登神甫犹豫了一下,心想自己该不该问这名游客是否想去忏悔。但他转念又想,布告所示听取忏悔的时间已经结束近半个小时了,也许这名游客在求神庇佑,或许是在还愿。许多游客都喜欢到圣安东尼神殿去参拜。
艾登神甫穿过中庭来到那扇连接通往修道院的门。他没有感觉那个男人正死死地盯着他,男人不再埋头祈祷,他已经转过身来,墨镜往上推起,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连他头上的根根白发,走路时步履蹒跚的样子都没落下。
她在里面不超过一分钟,这名观察者心想。
她向那个老神甫透露了多少?他想,我能否心存侥幸,认为她并没有向他和盘托出。男人能够听到教堂外门打开和脚步临近的声音。他飞快地戴好眼镜,将自己军用雨衣的领子往上拉了拉。他早已从门上抄下了艾登神甫的名字。
“我要拿你怎么办,奥布莱恩神甫?”十来个游客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进入教堂的时候,他愤怒地问自己。
他暂时还没有答案。
可他没有意识到,此刻也有人在观察他。66岁的埃尔维拉·米汉也在场,她曾是一名清洁女工,在纽约赢得4000万美金的乐透奖之后摇身一变,成了一名专栏作家和颇有声望的作家。她先是在海诺德广场购物,在回中央公园南街的家之前,来到没隔几个街区的教堂,在圣安东尼神殿前点了一支蜡烛,额外给等待救济的人捐了点钱。因为她的回忆录《一鸣惊人》,她收到了一张意外的版税支票。
她看到那个男人像是在神殿面前专心祈祷,而她则要前往露德圣母堂的神殿。几分钟后,当她看到她的老朋友艾登神甫离开忏悔室的时候,本想跑上去跟他寒暄几句。但让她惊讶的是,那个看似专心祈祷的男人突然跳了起来,取下墨镜。她没有看错,那人正盯着朝修道院门口走去的艾登神甫。
埃尔维拉觉得此人或许是想让艾登神甫听他忏悔,但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她看着那人重新戴上墨镜,翻起上衣领子的时候,她想,他是想好好看一看神甫吧。她没戴眼镜,所以对她来说,他离得太远,看得不甚清楚,但她从这个距离判断此人大约6英尺高。他的脸被一片阴影遮住,但能看出他身材瘦小。当他们在雕像旁擦身而过的时候,她注意到他满头黑发,没有一根白头发。不过,他一直用双手遮着自己的脸。
埃尔维拉看着这个陌生人正快速从离他最近的门口出去,她自言自语道,谁知道人们行事的动机是什么。但是你要知道,她想,艾登神甫一离开忏悔室,无论此人有什么必须跟圣安东尼像说的,都只是匆匆说完了事。
第二章 生日快乐
今天是3月22日。如果我的马修还活着的话,今天是他五岁生日。桑·莫兰德睁开眼睛的时候想。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过了良久,她抹去泪水。每到夜晚,她总是泪流满面,连枕头也经常被打湿。她瞥了一眼梳妆台上的钟,是早上7点15分,她已经睡了查不多八个小时了。理由当然是因为她睡觉的时候服过一粒安眠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这么“奢侈”。但是,因为知道儿子生日临近,她几乎一个星期没睡觉了。
寻找马修的梦再次断断续续地在她脑海里出现。这一次,她又来到中央公园,不停地寻找他,呼唤他的名字,求他回答。他最喜欢的游戏是捉迷藏。她在梦中不断地告诉自己,他没有失踪,只是躲起来了。
可他真的失踪了。
要是我那天取消自己的约会就好了,桑无数次这么想。小保姆蒂芬妮·希尔兹承认,她是趁马修睡觉的时候将折叠式婴儿车放置在一个太阳照不到他脸的地方,而她则将毯子铺在草地上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孩子已经不在车里了。
一位上了年纪的目击者在看了有关失踪婴儿的头条新闻后给警方打过电话。她声称自己和丈夫在公园遛狗的时候发现婴儿车就是空的,这比小保姆报案时说的时间早半个钟头。“当时我根本没在意,”目击者带着不安和生气的口吻说,“我只是觉得可能是小孩的妈妈或者其他什么人带他到运动场那边玩去了。我根本没想到那个小姑娘是看护小孩的,她在那里呼呼大睡。”
蒂芬妮最后也承认说,因为他们离开公寓的时候马修在睡觉,她也懒得给他系安全带了。
他是不是自己爬了出来,然后,当有人发现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就将他带走了?桑问自己,这个问题她问了无数遍了,已经不是什么有意义的设想了。那里有人贩子出没。求求你,上帝,千万别是这种情况。
全国各地的报纸上和网上都登过马修的照片。我希望可能是某个孤独的人将他带走了,之后又害怕承认,但他最终还是会主动站出来,或是将他留在一个容易找到的安全之所,桑这样想过。但差不多过了两年了,他究竟身在何处,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如今,他可能都忘了我了。
她慢慢地坐起,将赤褐色的头发拢到肩后。虽然经常锻炼,她纤瘦的身体仍然感觉僵硬、疼痛。医生告诉她是紧张所致,你每周7天,一天24小时都是这么紧张地生活。她的脚滑向地板,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然后走到窗户那儿,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自由神像和纽约港的晨景一边开始关窗。
当初也是因为这景色让她在马修失踪半年后决定将这套公寓转租出去。她必须逃离东86号街的那栋大厦,儿子那间除了玩具就只有一张小床的空荡荡的房间,每天让她感到万箭穿心。
当时她意识到自己必须试着让自己的生活恢复正常,于是她将精力全部放在她当初和特德分手时创办的从事室内装修的小公司上。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短了,以至于他们分手的时候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怀有身孕。
在她嫁给特德·卡朋特之前,她曾是知名设计师巴特莱·朗奇的高级助理。当时她就被认为是业内颇具前途的希望之星。
有个评论家知道巴特莱在其漫长的休假期间曾将整个项目交由她设计,该评论家曾撰文称赞她惊人的设计能力,她能巧妙地将材料、色彩和家具融于一体,恰当地反映出业主的品位和生活方式。
桑关上窗户,匆匆走到衣橱。她喜欢在冰冷的房间里睡觉,但她的长T恤无法抵御穿堂风。她今天特意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忙碌的日程。现在,她拿起那件裹身旧袍,特德当初特别讨厌这件衣服,她则笑着告诉他说这是她的“安全毯”。对她而言,这件袍子变成了一种象征。当她下床,房间又很冰冷的时候,她只要一穿上这件袍子就会感觉暖烘烘的。冰冷的房间一下变得暖和,空荡荡的房间变得充盈起来。以前他们经常玩捉迷藏:马修躲起来又被找到,重新回到她的怀抱,回到他们的家。马修就是喜欢依偎在她怀里。
但是再也没有捉迷藏的游戏了,她一边系袍子一边想,眼里噙着泪水,然后穿上人字拖鞋。如果是马修自己从婴儿车里爬出来的呢?他很想这么做吗?一个无人照顾的孩子应该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的。这段被人带走之前的时间有多长呢?
当时正值6月,热得要命,公园里满是孩子。
别纠结了,桑从门厅走向厨房的时候提醒自己。接着,她径直朝咖啡机走去。咖啡机被设定在7点的时候启动,现在咖啡壶已经满了。她倒了一杯咖啡,然后伸手去冰箱拿脱脂牛奶和一盒她从附近的小卖部买的什锦果。然后,她又想了想,还是没拿那盒果子。咖啡就行,她想。我现在只想喝点咖啡。我知道不应该只吃这么点东西,但今天还是算了吧。
她一边抿着咖啡,一边在脑海里将自己的设计过了一遍。在她去过办公室之后,她要跟一个建筑师讨论为他装修三套样板公寓的事,该建筑师刚在哈德逊河上设计了一幢漂亮的分套出售高层公寓,如果她能拿下这个项目,对她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她的主要竞争对手将会是她以前的老板巴特莱,她知道,他因为自己单干而没有回去为他工作,已对她恨之入骨。
你也许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桑想,但我可不想再忍受你的臭脾气。就别提你当初是怎么待我的了。她不再想那天自己的尴尬,当时她在巴特莱办公室的时候都崩溃了。
她端着咖啡走进浴室,将杯子放在梳妆台上,开始淋浴。冒着蒸汽的水让她紧张的肌肉稍微松弛了点,然后,她在头发上倒上洗发水,用指尖用力地按摩头皮。这是她另一个减压的方法。她自嘲地想着:对我来说只有一种办法可以让我真正减轻压力。算了吧,她再次提醒自己。她很快地擦干身子,又迅速擦干头发,穿上自己的那件袍子。她只给自己涂上睫毛膏和润唇膏,仅此而已。
马修的眼睛长得像特德的,深褐色的眼睛,很漂亮。她以前常这样对他唱道:“漂亮的褐色眼睛。”他头发的颜色很浅,但是她觉得那头发略微有点红色。她在想不知道他会不会跟她小时候一样,头发变成亮红色呢?她讨厌这样的头发,她以前跟她妈妈说,她像“绿山墙的安妮”,瘦瘦的,一头糟糕的红头发。不过那头发长在他头上倒会很可爱。
她妈妈以前经常开玩笑,叫她“绿山墙的安妮”,说等安妮长大的时候,她的身体也会长大,而她的头发会变成暖暖的深褐色。
今天也不适合回忆这些事情。
特德坚持说今天晚上他们一起吃个饭,就他们两个。“梅丽莎一定会理解的,”他打电话的时候说,“在他生日这天,我想跟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理解我此时心情的人一起怀念他。拜托,桑。”
他们会在7点半的时候在四季酒店碰面。在巴特莱公园城生活的唯一问题就是从市中心往返时会堵车,桑想。她不想回市区来换衣服,不想那么麻烦再带一身衣服去办公室。她会穿一件裘领黑色套装,晚间穿这样的衣服够庄重了。
15分钟后,一个身材高挑、身穿黑色裘领套装、脚蹬高跟靴子的32岁女子走在街上,她戴着一副墨镜,手上拿着一个名牌单肩包,从路边叫出租车的时候,她那深褐色的头发掠过肩膀。
吃晚饭的时候,埃尔维拉跟威利说起了那个人,当他们的朋友艾登神甫离开忏悔室的时候,此人看他的方式很奇怪,早餐的时候她又提到了这事。“我昨晚梦见那人了,威利,”她说,“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当我梦见某个人的时候,通常意味着会有麻烦。”
他们的家位于中央公园南街,此刻他们仍然穿着睡衣舒服地坐在餐厅的圆桌旁边。正如她跟威利说的那样,屋外,天气寒冷、狂风呼啸,这是3月典型的天气。风儿吹得他们阳台上的家具嘎嘎作响,他们可以看到街对面,中央公园这会儿几乎空无一人。
威利疼爱地看着桌子对面跟他相处了45年的妻子。经常有人说他跟已故的传奇人物众议院院长提普奥·尼尔很像。他高高的个子,满头雪白的头发,正如埃尔维拉跟他说的那样,他有着一双世界上最蓝的眼睛。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他眼里艾尔维拉漂亮着呢。他没有注意到,无论她多么努力减肥,她多出来的10到15磅的体重总是减不掉。他也没有注意到,在她染发仅一个星期后,她发际线周围的发根又变成了白色,她的头发,得感谢伦敦的黛尔,现在变成了淡淡的褐色。过去,他们赢得乐透之前,是她自己在他们位于皇后区的公寓的洗手槽中亲自染的,她以前的头发是那种亮丽的红橙色。
“亲爱的,照你说的,那个可能是想鼓起勇气去忏悔。然后看到艾登神甫离开,他只是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追上他。”
埃尔维拉摇摇头。“事情没这么简单。”她伸手拿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时她的表情变了。“你知道今天是小马修五岁生日。他得有五岁了。”
“他就是五岁了。”威利纠正她说,“埃尔维拉,我也有个直觉,感觉小家伙还活着。”
“我们这样谈论马修,就好像我们认识他似的。”埃尔维拉往自己的杯中加了一块代糖,叹气道。
“我感觉我们仿佛真的认识他。”威利认真地说。
他们沉默了一阵,两人都记得差不多两年前,埃尔维拉在《纽约环球报》的专栏写的孩子失踪的文章被贴到网上后,亚历桑德拉·莫兰德打电话给她的情形。“米汉夫人,”她说,“我和特德不知道有多感谢你写的文章。你在文中表明了我们有多希望孩子回来。你还在文中建议他可以将孩子留在某个安全的地方避免被人用监控摄像机拍下,这可能会很有作用。”
埃尔维拉也替她难过。“威利,那个可怜的女人还只是个孩子,她父母开车去罗马机场接她的时候发生了车祸,双双殒命。然后,她在意识到自己怀有身孕之前又跟丈夫离婚了,而现在她的儿子又失踪了。我只知道她有时候根本连继续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我告诉她,她如果想跟人说说话,只管给我打电话,但我知道她不会的。”
但是当埃尔维拉一看到邮报上第6版写的“命运多舛的桑重操就业5,回到58号街‘莫兰德室内设计’公司从事全职工作”后,她立即告诉威利说他们的公寓需要重新装修。
“我觉得房间看上去还行。”威利当时是这么说的。
“是还行,威利,但是我们六年前买下这房子的时候它就是装修好了的,我跟你说实话吧,这里所有东西都是白色的,窗帘、地毯、家具,让我有时候觉得自己仿佛生活在棉花糖里。浪费钱是不对,但我觉得这次我们这么做事正确的。”
结果他们不仅装修了公寓,而且跟亚历桑德拉·桑·莫兰德成了好朋友。现在,桑几乎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家人,而他们也会常去看她。
“你有没有叫桑今晚跟我们一起吃饭?”威利问道,“我意思是说,她今天一定很难过。”
“我邀请过,”埃尔维拉回答道,“她起先答应了。然后她又打来电话,说她前夫想跟她一起吃饭,她觉得自己没办法拒绝。他们今晚会在四季酒店见面。”
“我觉得马修生日的时候,他们或许能够互相安慰一下。”
“从另一方面来说,那是一个相当公开的场所,桑对自己太苛刻了,很少表露自己的情感。她谈论马修的时候,我倒希望她有时能让自己哭出来,但她从来就没有哭过,甚至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
“我敢打赌,她晚上经常会含泪入眠,”威利说,“我觉得她今晚跟自己的前夫在一起对她并没有什么帮助。她曾经跟我们说过,她相信卡朋特从来都没有原谅她允许一个年龄那么小的保姆带马修出去。我希望他今晚不会再马修生日的时候再提起此事。”
“他是马修的父亲,或者说他曾经作为马修的父亲。”埃尔维拉说,接着,这番话语与其说是说给威利听的,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的,她补充说,“从我看过的各种报道来看,像这样的案子,虽然他们不在场,出现这样的事情,总有个人会承受诸多责难。比如小保姆粗心,或者那天其中一人本想留在家中,却还是走开了。威利,当一个孩子失踪的时候,总能找到承担责任的人,我只想向上帝祈祷,今晚特德·卡朋特不会在喝了几杯酒之后又数落桑。”
“别杞人忧天了。”威利告诫她。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埃尔维拉拿那半块烤百吉饼的时候争辩道,“不过,威利,知道吗,如果我真感觉麻烦要来的话,那么麻烦一定会来的。我知道,我真的知道,看起来是很荒唐,桑真正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爱德华·特德·卡朋特大步走出他位于46号街30层的套房时向接待员点了点头,但并没有说话。房间的墙壁上贴满了这15年以来他所有客户的照片,每一张照片上都有给他的签名。平时,他都会往左到他那有10个宣传助理工作的大房间去看看。但今天早晨,他径直朝自己的私人办公室走去。
他已提醒过他的秘书丽塔·莫兰,不要在他面前提及有关他儿子生日的话题,也不要带任何报纸来上班。但是当他走近她办公桌的时候,发现丽塔正聚精会神地在网上看一则新闻报道,甚至当他站在她的电脑旁边的时候她都没察觉。她将马修的一张照片拉到电脑屏幕上。当她终于发现特德的时候,她抬起头,他俯身抓起鼠标,关掉电脑,她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通红。他快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脱掉外套。但是他并没有将外套挂起,而是走到自己办公桌,盯着相框中儿子的照片。那是马修三岁生日时照的。他那么小的时候就很像我了,特德想。高高的额头,深褐色的眼睛,他肯定是我如假包换的儿子。等儿子长大的时候,可能会酷似我,想到这儿,他生气地将相框面朝下扣下。然后,他走到衣橱那里,将外套挂了起来。
因为他要在四季酒店跟桑见面,所以他选了一套深蓝色的西装,而不是他平常喜欢的那种运动衫和松身裤。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他跟自己最重要的客户摇滚明星梅丽莎·奈特说,他不能陪她出席今晚的活动,显然她生气了。“你跟你的前妻有约吧。”她带着不安和生气的语气说。
梅丽莎是他得罪不起的。她的头三张专辑的销量全部过百万,多亏了她,其他名人才会跟他的公关公司签约。不幸的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梅丽莎爱上他了,或者说她认为自己爱上了他。
“你知道我的计划,公主,”他是这样说的,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些。然后,又以无法掩饰的悲伤的语调说,“你肯定应该理解我在我儿子五岁生日这天跟他妈妈见面的原因。”
梅丽莎立即感到懊悔。“对不起,特德,真的对不起。我当然知道你见她的原因。我只是……”
想起他们之间的这次谈话就让人不愉快。梅丽莎一直都怀疑他仍然爱着桑。这种长时间的妒忌让她经常发脾气。她的嫉妒心也变得越来越重。
我和桑离婚是因为她说我们的婚姻只是她对其父母突然去世做出的情绪反应,他想。而当他们分手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她自己怀孕了。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梅丽莎有什么好烦躁的?我得罪不起她。如果她要解约的话,那我的公司也就玩完了。她会将她所有的朋友都带走的,这些人都是我们的财神爷。要是我没有购买这该死的大厦该多好。我在想什么呢?
理亏的丽塔送来了早上的邮件。“梅丽莎的会计真是太好了,”她脸上带着一丝勉强的微笑说,“这个月的支票和所有费用都在今天早上及时到账了。难道我们不希望我们所有的客户都像这样?”
“当然希望啦。”特德诚心地说,他知道丽塔还在为他进来时的无礼行为感到不安。
“她的会计写了封邮件,要你等杰米小子的电话。他刚遣散了自己的公关公司,梅丽莎向他推荐了你。这对我们来说又是一个大客户。”
看着丽塔不安的脸,特德真的感觉很温暖。他23岁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创办了自己的公关公司,自那时起,这15年里,丽塔每天鞍前马后地为他效劳。她曾参加过马修的洗礼,头三个生日派对她也悉数到场。现在她快到知天命之年,无儿无女的她嫁给了一位温顺的教师。在他将马修带到办公室来的时候她曾欣喜若狂,那股欣喜劲儿就像是迎接贵宾。
“丽塔,”特德说,“你肯定记得今天是马修的生日,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祈祷他能够回家。从现在开始,让我们开始祈祷能跟他一起庆祝他的下一个生日吧。”
“哦,特德,我会的,”丽塔热诚地说,“我会的。”
当她离开的时候,特德盯着关闭的门看了一阵儿,然后叹了口气,拿起电话。他确定会是梅丽莎的女佣接电话,给她捎口信。他和梅丽莎头一天晚上一起出席了一部电影的首映礼,梅丽莎通常会睡过头。但是这次电话铃声只响了一下她就接了。
“特德。”
她的来电显示上会出现他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这件事仍然让他手足无措。他在威斯康星长大的时候还没有出现这种服务,他想,但同时期的纽约也可能没有这样的服务。他问候她的时候强装开心。“早上好,梅丽莎,红心皇后。”
“特德,我以为你忙着准备你今晚的约会,根本不会记着给我打电话。”她说话的腔调一如既往的任性。
特德克制着,没有挂掉电话。他这个最重要的客户既让人难以忍受又不可理喻,但他却用平和的语气跟她说:“跟我前妻的晚餐不会超过两个小时。这意味着我会在9点30分左右离开四季酒店。你在9点45分左右有空吗?”
20分钟后,确定梅丽莎不再对他发脾气了,他挂掉电话,双手捧住头。哦。天哪,他想,我一定得对她忍气吞声吗?
桑腋下夹着杂志,打开她设计中心那间小办公室的门。她向自己保证过,不会看媒体上可能出现的任何有关马修的信息。但是经过报摊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买了两本八卦周刊,这两本杂志最有可能登一些故事的后续报道。去年马修生日那天,两本杂志都大费篇幅地登过有关他被绑架的文章。
就在上个星期,在她位于巴特莱公园城的家附近,正当她走进一家餐厅的时候,有人偷拍了她的照片,这样的照片可能会在某篇再次以马修绑架案为主题,追求轰动效应的文章中用到,她不无苦涩地想。
桑反身将灯打开,办公室里熟悉的装饰映入眼帘,几卷原料堆靠在雪白的墙壁上,地毯的样品散落在地板上,几个架子上堆满了夹有布色板的厚重的书。
和特德分手的时候,身为室内设计师的她在这个小办公室里创办了自己的公司。凭着她不错的口碑,在这间小办公室也做得风生水起。房间里有张古董桌,周围摆着三张爱德华七世时代的椅子,排在一起的宽度足够让她铺下室内设计图和采用的颜色搭配,以向客户展示。
也就是在这个房间里,她可以好几个小时不去想马修,这样就可以将失去儿子的那种难以排遣的悲痛埋藏在自己的潜意识中。但她知道今天没办法做到。
房间还包括一个后勤办公室,那里仅能放得下一个电脑桌、一些文件和一张必须放置她的咖啡壶的小冰箱的桌子。衣橱和卫生间正对着。她的助手约什·格林发现一件有趣的事,衣橱竟然和卫生间一般大小。
约什曾经建议道,如果隔壁的房间可供出租就应该租下,不过她表示反对。她想将自己的开销降到最低。那样的话,她就能够再雇用一家专门寻找失踪儿童的私人侦探所去寻找马修了。在马修失踪的头一年,她就已经将父母那点人寿保险金花光了,将钱疯狂地砸在私家侦探和灵媒庸医身上,但谁也没能向她提供找到孩子的线索,哪怕一丁点儿。
她将外套挂好。衣领上的裘皮装饰再次提醒她今晚要跟特德见面吃饭。他为什么这么麻烦呢?她不耐烦地问自己。特德怪我让蒂芬妮·希尔兹带马修去公园,那是因为他非常爱马修。无论他怎么责怪她,也比不过她的自责。
为了消除这种不安的情绪,她打开两本杂志,快速浏览着。正如她先前怀疑的那样,其中一本杂志刊登了马修失踪时发表在媒体上的照片。标题这样写道:马修·卡朋特还会活着庆祝自己的五岁生日吗?
文章在结尾的时候引用了马修失踪那天特德说的话,提醒父母不要将他们的小孩交给小保姆。桑将那页撕下来,揉成一团,连同两本杂志都扔进废纸篓。她责怪自己为什么要找这种文章看,然后匆匆地走到那张大桌子旁边,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过去几个星期以来,她无数次地打开要交给凯文·威尔森的设计图,威尔森是一名建筑师,他也是下西区那栋可以俯瞰与哈德逊河接壤的新大道的34层公寓大楼的股东之一。如果她能拿下三套样板楼的装修工作,对她来说,不仅是一个重大突破,也是她第一次成功地跟巴特莱·朗奇正面交手。
让她一直费解的是,曾经很看重她这个助手的老板竟然会毫无保留地表达对她的爱意。九年前,她从时装学院毕业,开始在他手下做事。她一点也不担心公司里苛刻的日程安排,也完全能够忍受他那反复无常的脾气,因为她知道她会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后来巴特莱离婚了,到40岁的时候,他已是个十足的花花公子。他这人一直不怎么随和,在他对她动心思的时候,她明确表示自己没兴趣介入他的生活。于是,他开始对她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
父母在罗马生活的时候,她不停推迟探望他们的时间。如果她说她要请几个星期的假,巴特莱一定会暴跳如雷。结果她推迟了半年,最终告诉他,她要走。不管他是否能够接受这个消息,她已经决定。
她在罗马机场等父亲开车来接她时,父亲驾驶的车(里面还坐着母亲)撞上了一棵树,车毁人亡。尸检报告显示她父亲在开车的时候心脏病发作。
今天就不要想他们了,她提醒自己,将精力放在样板房上。巴特莱也会递交他的计划书。我了解他的思维方式。我就是要在他擅长的领域打败他。
巴特莱肯定会设计一种传统的和一种超现代的装潢风格,以及一种综合这两种元素的风格。她全神贯注地思考着,看自己能不能找到改进她即将呈现给客人的设计图纸和颜色样板的好办法。
这事好像挺重要的。好像除了马修之外,什么事都很重要。
她听见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约什来了。她的这位助手也毕业于时装学院,他25岁,很聪明,看上去与其说是一名有天赋的室内设计师,倒不如说更像一个大学生,约什在她眼里就像她的弟弟。马修失踪的时候他还没加入她的公司,这对她来说反而是件好事。总之,她和约什就是挺合拍。
但今天他脸上的表情让桑意识到他的担心跟平常并不一样。约什一开口连问候都省了。“桑,我昨晚留在这里赶月度财务报表。我没打电话给你,因为你说你会吃安眠药。但是,桑,你为什么买了下周三去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单程票?”
甚至在格洛瑞还没听到之前,小男孩就已经听见有车开进车道。他立即从早餐桌旁的椅子上滑了下来,跑到门厅,钻进一个大壁橱里,他知道自己必须“像只小老鼠一样”呆在那里,知道格洛瑞回来找他。
格洛瑞跟他说过,这是一个保证他安全的游戏。壁橱的地板上有盏灯,如果他累了的话,里面有个橡皮艇,空间刚刚够他躺下睡觉。里面还有枕头和一床毯子。格洛瑞告诉他,他在里面的时候可以假装自己是在大海里航行的海盗。他还可以看自己的书,壁橱里有很多书。而他唯一需要遵守的事就是不能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他总是知道格洛瑞什么时候要出去,要将他单独留下来,因为即使他不想,她也会让他去洗手间,然后她会在壁橱里留个瓶子给他尿尿。她还会在里面留一块三明治、一些饼干、水以及一罐百事可乐。
在其他的房子里也是采取这样的办法。格洛瑞总会找个地方让他躲藏,然后将他的一些玩具、“卡车”、智力拼图、书、蜡笔和铅笔放在里面。格洛瑞告诉他,尽管他从来没跟其他小朋友玩过,但他会比他们都聪明。“你比大多数七岁的小孩都会读书,马迪,”她告诉他,“你真的很聪明。因为我你才这么聪明,你真是太幸运了。”
起初,男孩根本就没觉得幸运。他会梦见自己依偎在妈妈温暖、毛茸茸的袍子里,尽管他不是很记得她的脸了,但他仍然记得她紧紧抱着他的感觉。然后他就会开始哭起来。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他不再做这种梦了。后来格洛瑞买来了肥皂,在他上床睡觉之前他会洗手,然后他又做梦了,因为他手上的肥皂味道闻起来跟妈妈的味道一样。他又记得她的名字,甚至也记起了被包裹在她的袍子里的感觉了。早上,他会将肥皂拿进他的房间,放在枕头底下。格洛瑞问他为什么这么做的时候他跟她坦白了,不过她说没有关系。
有一次,他想跟格洛瑞玩捉迷藏,但后来他再也没玩过那个游戏了。格洛瑞楼上楼下的叫他的名字。当她最终在沙发后面找到他的时候,她真的生气了。她在他面前晃动拳头,对他说再也不要这么做了。她相当生气,让他感到害怕。
中有在他们开车的时候他才能看见外人,而且总是在晚上。他们在一个地方都待不长,而且无论他们待在什么地方,周围都没有其他的房子。有时候,格洛瑞会带他到房子后面,跟他一起玩游戏,给他拍照。但是接下来他们又会搬去另一栋房子,格洛瑞会再次腾出一间新密室给他。
晚上,有时候在格洛瑞将他锁在他的房间里面的时候他会醒来,听见她跟什么人说话,他就会想这人是谁呢?他从没听到过这个声音。他知道不可能是妈妈,因为如果她在房子里的话,她一定会上楼来看他。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确定有人在房子里。他就会将肥皂拿在手里,假装它是妈妈。
这次,壁橱的门很快又打开了。格洛瑞笑了。“房东派保安来检查这里的保安系统。这难道不好笑吗,马迪?”
在约什跟桑说了机票费用计入她信用卡账户的事后,他建议他们将她钱包里其他所有信用卡都检查一番。
波道夫·古德曼百货公司扣了费,显示她在那里新买了一件昂贵的衣服,衣服的尺寸倒是她的,但她对此根本一无所知。
“偏偏就在这一天。”约什嘟哝着,虽然他通知商店取消了信用卡。接着他又说:“桑,你觉得你一个人能应付今天的会面吗?也许我应该陪你一起去?”
桑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能够处理,11点整,她已经站在了凯文·威尔森办公室的门口,这位凯文·威尔森也就是那栋可以俯瞰哈德逊河的崭新公寓楼的建筑师。门开了一部分,她可以看到这幢新建筑主楼层临时留出的空间,那是用来方便建筑师观察工程进度的。
威尔森背靠着她,正俯身看办公桌后面桌子上的图纸。那是巴特莱·朗奇的设计图吗?桑想。她知道他的会面时间要早过她的。她敲了敲门,威尔森没有转身,只是招呼她进来。
在她还没走到办公桌之前,坐在旋转椅上的威尔森转了过来,起身,将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桑发现他比她想象的要年轻,肯定不超过35岁。身材颀长,看上去更像一名篮球运动员,而不是获奖建筑师。粗犷而又英俊的脸庞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棱角分明的下巴和湛蓝色的眼睛。
他伸出手。“亚历桑德拉·莫兰德,很高兴见到你,感谢你接受我们的邀请,递交样板房的设计图纸。”
桑握着他的手时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在马修失踪的近两年时间里,她通常都会努力表现自己的另一面,在工作的时候尽量不去想马修。但今天,因为既是马修的生日,又没有料到有人正在盗用她的信用卡和账户上的钱,她苦心建立的那份内敛毫无预计地失去了防卫。
她知道自己的手很冰凉,很高兴凯文·威尔森似乎没有注意,但是她还是不敢说话。首先,她必须舒缓内心的情绪,否则她知道自己那无声的泪水会顺着面颊往下掉。她只希望威尔森错把她的沉默当成羞怯。
看来他的确是这么想的。“我们何不看看你带来了什么样的设计图?”他轻声建议道。
桑强忍泪水,然后努力以平和的语气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到公寓去,我会解释为什么这样设计。”
“好的。”威尔森说。然后他一个大步,绕过办公桌,接过她手上厚重的真皮文件夹。他们沿着走廊走到备用电梯。会客室在这栋建筑物的最后一层,架空的电缆晃荡着,地毯的条须散落在落满灰尘的地板上。
威尔森滔滔不绝地说着,桑肯定是觉得他是想帮她克服“紧张情绪”。“这将是纽约最节能的建筑之一,”他说,“我们安装了太阳能,窗户的面积也设计得尽可能大,通过这些窗户能让所有的房间都能最好地采光。我是在公寓楼长大的,卧室对着隔壁的砖墙。不管白天黑夜都特别黑,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事实上,我10岁那年,有一次我在门上贴了块牌子,上面写着‘洞穴’。母亲要我在父亲回家之前取下来,她说这会让他觉得因为没有给我们更好的住所而愧疚。”
我小时候满世界跑,桑想。许多人以为这样的生活很精彩。父母喜欢外交生活,但我想要稳定。我喜欢那种20年都不变的邻居,喜欢住在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里,我不喜欢13岁的时候就读寄宿学校,我喜欢跟父母一起生活,尽管我有时候会讨厌他们过于频繁的搬家。
他们走进一座电梯里。威尔森按了一下面板上的按钮,电梯门关了。桑竭力寻找话题。“我想你可能听说了,自从你的秘书给我打过电话,邀请我递交样板房的设计图纸,我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了。”
“我听说了。”
“我像在一天不同的时段里看看这些房间,这样我就会对它们有感觉了,怎样设计才能让不同的人走进来都会有家的感觉。”
他们从只有一室一卫的公寓开始。“我想对这种公寓有兴趣的人可以分为两类。”桑说,“这些公寓挺贵的,所以,它们不会吸引刚刚毕业的大学生,除非他们老爸给钱。我觉得这套单元的主要目标人群是年轻白领。除非有人想来这里玩浪漫,大多数人都不想跟别人一起住的。”
威尔森笑了。“另一类人呢?”
“想要临时公寓的老人,尽管他们有钱,但不想要客房,因为他们不想留人过夜。”
对她来说,事情越发得心应手了,她得到了他的信任。“我是这么设计的。”有个长长的柜台将厨房和餐厅分开。“我何不将我的设计图纸和样品拿出来呢?”她从他那里拿过公文包的时候建议道。
她跟凯文·威尔森待了将近两个小时,将三套样板房的备用方案都解释给他听了。当他们回到他办公室的时候,他将她的设计图放在办公桌后面的桌子上说:“你在里面可费了不少工夫,桑。”
在他第一次叫她亚历桑德拉的时候她说:“别弄得这么复杂,大家都叫我桑,我想因为从我开始学说话起,就说不会亚历桑德拉这么拗口的名字。”
“我希望中标,”她说,“拿给你看的这套设计方案我挺满意,它体现出了我的最高水平,花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在上面很值得。我知道你也邀请了巴特莱·朗奇递交他的设计图,他当然是一个出色的设计师。竞争很残酷,也有可能你对我们两个的设计都不喜欢。”
“你说起他可比他提到你要客气得多。”威尔森冷冷地说。
桑心里很不是滋味,她难过地回答道:“恐怕我和巴特莱之间也没什么感情可言了,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我相信你也不会将这次任务当成人气竞争。”她知道她比巴特莱的报价至少要便宜三分之一,她在这幢摩天大楼庄严的入口跟威尔森分开的时候想。这是她的撒手锏。就算她得到这份工作,也赚不了多少钱,但这份认可是值得的。
坐在回办公室的出租车里,她意识到先前强忍着的泪水现在正顺着面颊往下流。她从单肩包里拿出墨镜戴上。出租车在东58号街停下,跟往常一样,她的小费给得很大方,因为她相信,每天要在纽约开车讨生活的人应该得到这样的待遇。
出租车司机是一个年长的黑人,说话时夹着牙买加口音,他真诚地道了谢,接着又说,“小姐,我发现你哭了。你今天感觉一定很糟糕,但也许到了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着吧。”
要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该多少啊,桑想,她轻轻说道:“谢谢。”她忍住泪水,下了出租车。但明天并不会比今天更明朗。
也许永远不会了。
在忏悔保密制的约束下,艾登·奥布莱恩神甫一晚上没睡,一直都在担心那个年轻的女人,她告诉他,她正参与一起犯罪,她不能阻止一起谋杀案。他只能希望她是因为良心不安而向他透露这个秘密的,也希望她能够良心发现去阻止这样的弥天大罪——剥夺他人的生命。
在做早间的弥撒时,他为那个女人祈祷,然后带着沉重的心情给穷人布施。他经常给穷人分发食物和衣服,这样的布施活动在这座教堂已经持续80年了。最近,接受布施的人更多了。艾登神甫会在派早餐的时候去帮忙,看着那些饥饿的人喝麦片粥、吃炒鸡蛋、喝热咖啡时开心的样子,他心满意足。
接着,下午3点左右,艾登神甫接到他的老友埃尔维拉·米汉邀请他吃晚饭的消息,他感觉特别开心。“5点钟的时候我要在教堂做弥撒,”他告诉艾尔维拉,“大概6点半的时候到。”
必须找点其他的事分散注意,这样他才能不一直想着那个年轻女人的事。
6点25分,他从开往住宅区的巴士下车,穿过中央公园南街来到埃尔维拉和威利夫妇住的地方。这对夫妇自从当年中了4000万的乐透后一直住在这里。看门人通过扬声器通知埃尔维拉和威利夫妇神甫到了。电梯在16楼停下,电梯门一打开,就见埃尔维拉正等着迎接他。大厅弥漫着烤鸡的香味,艾登神甫跟着埃尔维拉走进餐厅。威利接过他的外套,倒上他最喜欢的酒:加冰块的波本威士忌。
他们落座后不久,艾登神甫就发现埃尔维拉并不像平素那么开心。她忧心忡忡,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最后他决定直接问她:“埃尔维拉,你有什么心事?我能帮你吗?”
埃尔维拉叹了口气。“哦,艾登,你真能看透一个人的心思,你记得我曾跟你说过桑·莫兰德,那个小孩在中央公园失踪的女人。”
“是的,我还在罗马就听你说了,”他说,“小孩还没一点儿消息吗?”
“没有,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桑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死了,她把所有的保险金都用来请私家侦探调查,但还是没有那个小家伙的消息。如果他还活着,今天该五岁了。我有邀请桑过来吃晚饭,可她要跟她的前夫见面,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一直责怪她让一个小保姆带马修出去。”
“我想见见她,”艾登神甫说,“我有时候真不知道小孩死去跟失踪相比,哪种情况更糟糕。”
“埃尔维拉,向艾登神甫打听一下你昨晚在教堂见到的那人的事。”威利催促道。
“还有一件事,艾登。我昨天去了圣方济各……”
“又给圣安东尼像的盒子里捐钱了吧。”艾登微笑着接着说道。
“是的。我还发现有个人在那儿,他用手捂着脸。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们可能不会想去窥探别人的隐私。”
艾登神甫点点头。“我明白,你真是心思细腻。”
“也许你应该直接说,”威利说,“告诉艾登你看到什么了,亲爱的。”
“好吧,我走到教堂座椅的最后一排,以为这样就能够在他离开时看清他是谁。结果根本没看清楚。这时候你从忏悔室走出来,经过中庭朝修道院去。我本想追上你,但那个人蹦了起来,取下墨镜,艾登,我跟你说,从你出现到你离开的这段时间,他一直盯着你呢。”
“也许他想忏悔,但没勇气。”艾登神甫说,“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人们想卸掉身上的包袱,却不敢承认自己做错的事。”
“不是的。事情没这么简单。我反正挺担心的。”埃尔维拉坚定地说,“我是说,也是是某个疯狂的人迁怒于你。如果你知道谁对你心怀怨恨,当心点。”
艾登神甫突然紧皱眉头,好像想到了什么:“埃尔维拉,你说在我离开忏悔室之前有人一直跪在圣安东尼神殿里?”
“是的。”埃尔维拉将手里的酒杯放下,俯身向前。“你在怀疑某个人,是吗,艾登?”
“不是。”艾登神甫的否定带着些许迟疑。那个年轻的女人,他想。她说她无力阻止有人被谋杀。她进教堂是被人跟踪,还是有人陪她来的?她是匆匆走进忏悔室的。也许她是一时冲动才进来的,后来后悔了?
“艾登,教堂里有监控摄像头吗?”埃尔维拉问。
“有,所有通往教堂的门上都有。”
“这样,你能不能查看一下监控录像,看看5点半到6点半之间进来的都是谁?我是说当时也没多少人,很容易就能找到他。”
“可以,这个没问题。”艾登答应了。
“你介意我明天早上去看录像吗?”埃尔维拉问。“我是说我看不到那人的脸,但是我对他有印象。他个子高高的,穿着一件晴雨两用外衣,好像是巴宝丽的风衣。一头黑发。”
还能在录像带上找到那个年轻女人,艾登神甫想:就算我认不出她,但知道她是否被人跟踪也好。他对那个女人更加担心了。
“当然可以,我明天早上9点在教堂等你。”如果有人跟踪那名年轻女人,担心她向他透露什么,那现在她也会有生命危险吗?
这位善良的神甫没有想到自己也有生命危险,因为有人害怕那个不安的年轻女人向他泄了密。
第三章 意外的照片
晚上7点30分整,桑来到四季酒店。跟她预料的一样,特德早就到了。七年前,他们开始约会的时候,他就告诉过她,约会时永远都比别人先到才对。“如果是跟客户见面的话,我是向他传达这样的信息:我珍惜他们的时间。如果有人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东西,那人本来就很紧张,这样会让他们心里更没底。即使他们准时到达,仍会觉得自己迟到了一样。”
“他们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东西呢?”她曾这样问过他。
“哦,比如演员或歌手的经纪人,想让我帮他们介绍更多的客户。差不多是这样的事吧。”
“莫兰德小姐,真高兴再次见到你。卡朋特先生在等你。”领班领着她穿过房间来到特德经常预定的双人桌前。
特德在她走到桌旁时站起来,俯身吻了她的面颊。“桑。”他的声音很沙哑。“你今天一定很难过吧?”他问。
桑决定不提她信用卡扣费的问题。她知道如果告诉特德的话,他会想方设法帮她。但她不希望他再插手她的任何事,以免两人再藕断丝连,当然,马修的事不算。“相当难过。”她平静地说。
特德伸出一只手放在她的手上。“我不会放弃希望的,希望某天电话铃响起的时候,会有好消息。”
“我也希望自己相信有这么一天,但是我想,现在马修可能已经忘记我了。他失踪的时候只有三岁零三个月。差不多已经两年没跟他一起生活了。”她停顿一下,“我是说我们失去他差不多两年了。”她小心地补充道。
桑看到特德眼睛里闪过一道怒火,她知道他在想什么。是那个小保姆。他永远也不会原谅她因为要跟客户见面雇用那个粗心保姆的事。他什么时候又会生那个小保姆的气?在他喝了几杯酒之后吗?
桌上有一瓶她最喜欢的红葡萄酒。特德点点头,侍应开始倒酒。特德举起手中的被子说,“为我们的儿子干杯。”
“不要,”桑小声说,“特德,我想谈他,真的。我们都知道我们今天是什么心情。”
特德长长地抿了一口酒,没有回答。桑仔细端详着他,又想起马修会长得跟他相像,宽宽的眉宇,一双褐色的眼睛,甚至连容貌都差不多。无论以什么标准,特德都称得上一个帅哥。她意识到,她真的不愿意跟他谈马修,但应该让特德知道马修以前的事。可是为什么非得在这里呢?她苦涩地问自己:我可以在我的公寓里给他做饭。
不,不行,她不让自己沉迷于往事。但是我们本可以去一个偏僻的小餐厅,这样就不会觉得其他的客人都在盯着你看。今天,这个房间里有多少人看过那些杂志上的报道呢?
她知道她必须跟特德谈一下马修。“今天早上我还在想他会长成什么样呢。他肯定长得像你。”她试探性地说。
“我同意。我记得有一天,就在他失踪前的几个月,我来你那里接他,带他去吃午饭。他要走路去。我牵着他的手在第五大道上走。他真是太可爱了,人们都对他笑。我碰到一个老客户,他开玩笑说:‘这个小孩是你的,你想赖都赖不掉。’”
“我觉得你不会赖账的。”桑尽量挤出一丝笑容。
特德好像意识到了她的良苦用心,换了个话题:“你的设计生意怎么样?我听说你正在投标装修凯文·威尔森那幢建筑的样板房。”
这样的话题挺保险的。“进行得挺顺利的。”她任务特德对这事真有兴趣,而她也必须换个话题,不再聊马修。她向他描述了自己推荐的设计风格,并说她感觉自己有很大的机会中标。“当然,巴特莱·朗奇也在虎视眈眈,从凯文·威尔森无意中说的话来看,我猜想他又在说我的坏话了。”
“桑,那人是个危险分子。我向来这么认为。我们当初开始约会的时候他就吃我的醋。他现在这么做并不仅仅因为他是你生意上的竞争对手,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想放你走,我百分百地肯定,他仍然对你有意思。”
“特德,他比我大20岁,又离过婚,风流往事一箩筐。脾气又坏。如果他真对我有什么感觉的话,那也必定跟他想泡我而我根本不吃他那一套有关。我一声最大的遗憾就是当时我很想飞去罗马看望父母,却只得忍受他对我的威胁。”
她记得很清楚:先是在达芬奇机场,希望通过安检的时候就能看到他们。接下来是失望、担心。然后取行李,忐忑不安地在机场客运站等。后来她手机响了,是意大利政府打来的,通知她,她的父母死于车祸。
清晨,罗马机场拥挤又喧嚣,桑站在那里,放在耳旁的手机都冻住了,她想张开嘴大声尖叫,却喊不出来。“然后我就给你打了电话。”她跟特德说。
“我很高兴你当时打给我。我到罗马的时候,你完全蒙了。”
我蒙了好几个月,桑想。我几乎被特德当成走失的动物拎回去的。他真是个好人。大把女人愿意嫁给他。“你为了照顾我娶我,我却让一个毫无经验的小保姆弄丢了你的儿子,我竟是这样回报你的。”桑不敢相信自己竟说出这番话。
“桑,我知道我在马修失踪那天说出这样的话。但你就不能体谅我当时着急的心情?”
“特德,无论你当时说什么,我都会责怪自己。也许,我找的那些私人侦探所没一个能帮上我们的忙……”
“根本就是浪费钱,桑。联邦调查局和纽约市警察局都还立着案呢。你干吗要找那些江湖骗子,还有那些怪里怪气的灵媒!他们居然让我们驱车去佛罗里达的鳄鱼巷。”
“我认为任何可能帮助我们找到马修的方法都不算事浪费钱。我把死人侦探所都咨询一遍。也许最后有人能找到马修。你问我样板房的事,如果我中标的话,我能赚更多的钱。我赚的每一分钱,除了生活费,其他都会用来找马修。当时一定有人看到他,我坚信这点。”
她知道自己在颤抖。领班就站在他们旁边。她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大声,他在尽量假装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可以上特色菜了吗?”他问。
“是的。可以上了。”特德说。接着他又低声说:“看在上帝的分上,桑,小声点。你为什么不断折磨自己呢?”看到他脸上不安的表情,她转过脸。
约什匆匆走过餐厅。他面色苍白,走到他们桌前。“桑,我刚要离开办公室,《大揭底》周刊的记者就带着照相机来找你。我说我不知道你在哪。然后他们跟我说,马修失踪那天,有个英格兰人在公园拍了一些照片,为了他父母结婚周年纪念放大了几张。记者告诉我,那人从几张放大的照片里发现有个女人从婴儿车里抱走了孩子,婴儿车的旁边有个女孩在毯子上睡觉……”
“哦,天啦,”特德大叫,“在照片里发现了什么?”
“把照片放得更大的时候,看清了其他背景。虽然还是看不清男孩的脸,但可以看清他穿着一套蓝色格子花呢上衣和短裤。”
特德和桑盯着约什,桑瞠目结舌,说:“是马修的衣服。那人将照片拿给警方了吗?”
“没有。他将它们卖给了那本八卦杂志。桑,这事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他们发誓说抱起孩子的女人是你。他们说不会搞错的,就是你。”
四季酒店餐厅内那些精于世故的客人转过头,希望对这条爆炸性的消息一探究竟,特德抓住桑的肩膀,将她拉起来。“该死的!该死的,你这自怨自艾的疯子,”他大声喊道,“我的儿子在哪儿?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佩妮·史密斯·哈默尔体格魁梧,但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她年轻的时候,尽管肥嘟嘟的,却是高中最受欢迎的女孩之一,一副和蔼可亲的容貌,富有感染力的幽默气质,她能让舞池里最笨拙的舞伴也觉得自己是舞坛王子。
高中毕业后一个星期,她就嫁给了长途卡车司机贝尼·哈默尔。贝尼和佩妮的家在纽约郊外的米德尔顿,离曼哈顿大概一小时多一点的车距,他们在那里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夫妇两个挺满足的,他们一共养育了三个孩子。
佩妮今年59岁,她的子女住在外地,从芝加哥到加利福尼亚都有。贝尼又经常在外开车,因此她一有空就会给人家当保姆,忙得不亦乐乎。他们都很喜欢她,因为她自己的孙子孙女不在身边,所以她把本应该给他们的爱都倾注在她照顾的人身上。
她一生中真正令她激动的时刻发生在四年前,她和贝尼,以及贝尼的10个司机朋友抽到500万的乐透奖。扣税后,每人分到30万美元,贝尼和佩妮很快将这笔钱存入孙儿孙女的大学基金。
让他们激动的部分原因是他们受到邀请,到曼哈顿和埃尔维拉和威利·米汉夫妇见面,参加他们的“乐透获奖者支持组织”会议。米汉夫妇成立这个组织的目的是帮助获奖者支配奖金,以免用奖金进行无谓的投资,或者充当“财神爷”,将钱发给那些突然冒出来的亲戚。
佩妮和埃尔维拉见面之后发现两人很合拍,便时常联络。瑞贝卡·施瓦兹是佩妮最好的朋友,她们自孩童时就相识。瑞贝卡是一名房地产经纪人,经常会将她附近地区房屋买卖的情况告诉佩妮。3月22日,她和佩妮在她们最喜欢的小饭店吃午饭的时候,瑞贝卡向佩妮透露,她家附近路尽头的那家农舍终于被租出去了。新的租户是3月1日搬进来的。
“她叫格洛瑞·埃文斯,”瑞贝卡透露说,“大约30岁,人长得十分漂亮,一头天生的金发。身材极好,跟你我可不一样。不过她只想租三个月。你知道我一直明白什么时候该出手。我告诉她说塞·欧文斯不希望租期低于一年。她眼都没眨一下,就说愿意提前支付一年的租金,因为她正在赶一本书,不希望有人打扰。”
“塞·欧文斯赚到了,”佩妮说,“我想他是连家具一起租出去的吧?”
瑞贝卡笑了。“哦,没错。他能将那些俗气的家具放哪儿呢?他想将整个房子都卖了,以为那是白金汉宫呢!”
按照她接待新邻居的习惯,第二天,佩妮开着车,拿着一盘她自制的蓝莓松饼去欢迎格洛瑞。她敲门之后几分钟,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当时路边上停着一辆车。
格洛瑞·埃文斯的门并没有全打开,佩妮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她很快就明白,这个女人根本不喜欢有人打扰。佩妮赶紧道歉:“哦,埃文斯小姐,我知道你正在写书,如果我有你的手机号码,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我只想用我小有名气的蓝莓松饼对你光临敝镇表示欢迎,请别把我当成那些会不停打电话滋扰你或随意造访你的人……”
“你真好。不过我来这里的确不希望有人打扰。”埃文斯不客气地说,极不情愿地从佩妮手中接过放松饼的盘子。
佩妮不想与邻居闹僵,继续说:“别担心盘子,那不值钱。我在便利贴上给你留了我的电话号码,贴在最下面,怕你万一有什么急事的话。”
“你真好,但没必要。”埃文斯生硬地回答。为了接盘子,她不得已将门再打开点,却发现佩妮正盯着地板上的玩具卡车。
“哦,我不知道你还有孩子,”佩妮大声说,“如果你需要保姆,就找我,我很不错。镇里一半的人都可当我的引荐人。”
“我没有孩子!”埃文斯生气地说。然后,她顺着佩妮的目光回头看见了那辆玩具卡车。“是我姐姐帮我安顿的家,那是她儿子的。”
“这样啊,如果她来看你的话,你们两个想出去吃午饭,就打我的电话……”她话还未说完,面前的门已经关了。她犹豫地站在那里,希望自己有勇气再按响门铃,从那女人手里夺过蓝莓松饼。不过她还是转身,迅速回到自己车上。
“我希望格洛瑞·埃文斯写的书不是教人如何懂礼貌的。”她感觉自己完全受辱了,哼哼着说。接着,她将自己的车倒出去,转向,飞快地开走。
那天晚上,埃尔维拉和威利在“11点钟新闻”里听到那个爆炸性新闻:桑·莫兰德可能要为自己儿子的失踪负责。当时他们刚跟艾登神甫吃完晚饭,准备睡觉。埃尔维拉惊讶万分,给桑打电话,但对方没有接电话,埃尔维拉便给她留了言。
早上,埃尔维拉在圣方济各教堂相邻的修道院见了艾登。跟他们一起的还有杂工尼尔,他们一起去办公室看星期一傍晚下午5点30分之后的监控录像。头20分钟里,画面上是经常出入小教堂的人,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在看监控录像时,埃尔维拉满是担心地告诉艾登神甫,媒体报道说桑有可能跟马修的失踪有关。
“艾登,”埃尔维拉急切地说,“他们倒不如说我和威利从婴儿车内偷走了马修。简直太荒唐了,谁会相信呢。如果他们有这样的照片,我只能说照片是那个英国人伪造的,想赚杂志社的钱。”突然她急匆匆地说:“尼尔,你能不能暂停录像,这是桑。她星期一晚上一定来过这里。我知道她一定非常难过,因为昨天是马修5岁生日。”
艾登·奥布莱恩神甫也认出了那个年轻女人,她戴着墨镜,穿着考究,一头长发。正是这个女人到忏悔室告诉他,她正在参与一起犯罪,和一起即将发生的谋杀案。他问埃尔维拉的时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你确定这是你的朋友桑?”
“艾登,我当然确定。看看这身衣服。是桑去年在打折时买的。她对钱可在意了。桑花光了她父母留给她的钱,都用在请私家侦探帮她找到马修的事上了。现在她正在攒钱找家新的侦探所帮她找孩子。”
艾登还没来得及回答,埃尔维拉便催促尼尔继续放带:“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我能不能找到那个盯着你看的人,艾登。”
艾登的措辞很是谨慎:“埃尔维拉,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是陪你朋友来的,或是在跟踪你的朋友?”
埃尔维拉似乎没有听到这个问题。“哦,看,”她大叫,“他进来了,就是他。”然后她摇摇头:“看不到他的脸,他的衣领是竖起来的,还戴了墨镜,只能看到他蓬松的头发。”
接下来半个小时,她看了余下的录像。他们清楚地看到被埃尔维拉成为桑的女人焦急地离开教堂。她仍然戴着墨镜,低着头,肩膀颤抖,拿手帕捂着嘴,像是在控制自己的抽泣,她冲出教堂,消失在镜头里。
“她停留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埃尔维拉伤心地说,“害怕自己会崩溃。她父母死后她跟我这样说。她不停地哭,害怕去公共场所。如果马修再发生什么事情,她真的会没办法工作,但又非得工作才不会让她发疯。”
“疯。”艾登神甫低声说出这个字,他说得很小声,以至于埃尔维拉和尼尔都没有听见。“有人在犯罪,不久,还会有一起谋杀案发生,而我却是从犯,我不想参与其中,但为时已晚。”在最近两天时间里,这段疯狂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又是这小子,他要走了,但我对他一无所知,”埃尔维拉示意尼尔关掉录像。“你们也看到了,桑在星期一晚上得有多难过啊。现在新闻又报道说是她自己绑架了马修,你们能想象她的感受吗?”
那位小姐还跟他说了一件事,艾登神甫想:你将在新闻头条中看到这事。她所说的她无法阻止的谋杀已经发生了吗?她已经杀了自己的亲生孩子了吗?或者更糟糕的情况是,那个可怜的小孩还活着,但即将命丧黄泉?
在特德疯狂指责桑过后,约什拉着桑的手,穿过四季酒店,冲到楼下,穿过大厅,走到街上。四季酒店里的客人全都目瞪口呆。
“天哪,我一定被跟踪了。”他嘟囔道。这时狗仔队冲了上来,照相机一通闪光。
前面街上停着一辆出租车。约什护着桑冲到车前,车里的乘客前脚刚下车,他就将她塞进车里。“只管开车。”他大声对司机说。
司机点点头,往前开,在经过52号街和第三大道时,都遇到红灯。“在第二大道转右。”约什告诉他。
“她是电影明星还是摇滚歌星?”出租车司机问,但是没人回答他,他只得耸耸肩。
约什一直搂着桑。现在才松开。“你没事吧?”他问她。
“我不知道,”桑小声说,“约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疯了吗?他们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照片?我把马修从婴儿车里带走?看在上帝的分上,我有证据证明我当时在奥尔德里奇那里,那天,尼娜·奥尔德里奇邀我去哪里讨论她家的室内设计。”
“桑,不要急。”约什说,说话的时候他尽量保持语调平和,他甚至能想象特德发怒的事情登上报纸的后果。“你可以证明自己那天在哪里。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如果你回家的话,恐怕狗仔队正在那里等着你。”
“我必须回家,”她说,语气更加坚定,“让我下车,要是担心狗仔队,你就送我进去,让出租车先在那里等着。约什,到底怎么回事?我感觉自己像是生活在梦魇中,怎么也醒不过来。”
你的确生活在梦魇中,约什想。
在去巴特莱公园城的路上,他们没再说话。出租车在桑居住的那幢公寓旁停下,跟约什预料的一样,一群狗仔正等在那里拍照。那群记者不断高喊“看这边,桑”,“这边,桑”。他俩不理会那些人,低着头往前走,直到安全走进大厅。
“约什,出租车在等,你回家吧。”他们到达电梯旁的时候桑跟他说。
“你肯定?”
“是的。”
“桑……”约什欲言又止。他想提醒她,警方一定会再次询问她,在她跟他们说话之前,她最好请个律师。
但是,他只是捏了捏她的手,等着她安全地进入电梯才离开。外面的狗仔队发现只有他一个人,觉得没机会拍到她,也就散了。他们会回来的,约什进入出租车的时候想。要说有什么我们能肯定的话,那就是他们肯定会再回来。该死的。
在四季酒店一顿暴怒后,特德·卡朋特来到洗手间。他跳起来抓住桑的时候,手上端着的那杯红葡萄酒都洒在他的衬衫和领带上。他拿起一块毛巾,徒劳地拍打着上面的污渍,然后看着镜子。
我这样子看上去就像马上会流血过多而死,他想。他没来得及去想有游客拍下桑将马修从中央公园带走的照片会造成什么后果。
他感到外衣口袋里手机在振动,知道是梅丽莎打来的。
果然没错。
他一直等都她留完言,然后才听他的留言信箱。“我知道你现在不方便说话,但9点半的时候到罗拉餐厅见我。”她的声音并没有表现得像往常那样性感。特德知道这显然是个命令。“就我们两个。然后我们11点半左右的时候去俱乐部。”梅丽莎继续说。随后声音专横:“分手的时候不要吻你的前妻。”
刚收到前妻绑架孩子的消息,不能让人知道我此时还去参加晚会,他惊魂未定地想。到时候我给梅丽莎打回去,告诉她怎么回事,她肯定会理解的。
照片。
她可能还没听说过照片的事。
我为什么担心梅丽莎呢?他问自己。我应该大声问:那些照片是假的吗?
我知道照片是可以造假的。我们不就经常讲一些不重要的人从我们的宣传照中抹掉吗?如果能将他们去掉,那也能将他们放进去。将某个明星的脸放在身材更好的人的身上不是很常见吗?这样是不是说明桑掳走马修只是照片剪辑的把戏?那个游客将照片卖给那本八卦杂志到底收了多少钱?
洗手间进来一名男子,他同情地看着特德。特德立刻走出洗手间,他不想有人找他说话。如果照片是假的,别人会觉得我那样对桑很可耻。他几近绝望地想。当危机出现的时候,我应该是公关的行家才对。
他必须跟梅丽莎谈谈,必须跟她见面。他还有时间回家换件衬衫再去罗拉餐厅。如果媒体在外面等候,他会跟他们这么说:自己不该那么快相信马修的母亲绑架了他们的儿子,他会乞求得到她的原谅。
他坚定地走出休息室的门,跟他预料的一样,“长枪短炮”正等着他,一支麦克风甚至伸到了他脸上,“拜托,”他说,“我想发表声明,但是,如果那么不给我空间的话我没法说。”
吵着要发问的声音渐弱后,他从一名记者的手中接过麦克风,坚定的说:“首先,由于我今晚的糟糕行为,我必须向我的前妻查历桑德拉·莫兰德,也就是马修的母亲道歉,我们两个都极度渴望找到我们的小孩,当我听说有照片显示是马修的母亲掳走他时,我完全不知所措,仔细思考过后,我意识到这些照片一定是假的,或者是伪造的,无论你们到时怎么写。”
特德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确定照片是一场骗局,现在我要去见我的客户——才华横溢、美丽动人的梅丽莎·奈特,跟她一起在罗拉餐厅吃饭,你们也看到了,刚看到那些照片时我的反应令人遗憾,还把酒洒在了衬衫上,现在我要回家换衣服,然后去罗拉餐厅。”
特德无法掩饰自己声音中的颤抖,“今天是我儿子马修的五岁生日,我和他的母亲深信他还活着,有人,或许是某个非常想要孩子的孤独女人趁机将他偷走了,此刻正跟他在一起,如果这个人有看新闻的话,请告诉马修,他的爸爸妈妈有多爱他,很希望再见到他。”
特德走到路边的实话记者都礼貌地保持安静,他高中时的朋友,长年给他当司机的拉里·波斯特帮他把着车后座的门。
约什离开后,桑上了楼,将公寓的门上了两把锁,她脱掉衣服,就跟平常早上那样用那条温暖的旧浴袍裹着身子,电话上信息灯不停闪烁,她走过去关掉信号器,这个晚上余下的时间,她坐在卧室的椅子上,仅用一盏灯照着马修的照片,眼睛渴望地搜寻着他脸上的每一个特征。
他短短的头发可能已经蓬乱地搭在额前,乱蓬蓬的浅黄色头发会显出一丝淡淡的红色,现在,他的头发完全变成红色了吗?
跟其他三岁的小孩不一样,马修一直都是一个友善的孩子,他性格开朗,不拒绝陌生人,不像其他小孩那样害羞,他爸爸就很外向,妈妈也是,桑想。
我怎么啦?
父母去世后好几个月里我都懵懵懂懂的,现在他们说那天是我将马修从他的婴儿车内将他掳走的。
“是这样的吗?”她在心里大声问自己。
她被自己的问题吓到,那样的恶行光是说说也够让人害怕的,她强迫自己按这个逻辑又问了一个问题:“但是如果是我掳走的他,我对他做了什么?”
她没有答案。
我绝不会伤害他,她跟自己说:我从来不曾动他一根手指。即使当他表现不好我跟他说“够了”的时候,我的心也会慢慢软下来,他坐在那张小小的椅子上,看上去那么可怜。
特德是对的吗?我是不是太过自怨自艾,想博取同情?他是不是说我就是那种伤害自己的孩子来博得别人的同情和安慰的母亲呢?
她曾经想过自己不只是麻木,不只是在逃离这种痛楚,那天在罗马机场,获悉父母噩耗仅仅几分钟后,她给特德打电话,当时已经感觉不到自己下面的腿了,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没办法向自己身边的人求助,他们将她放在担架上,抬上救护车匆匆送到医院,她能听到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但她无法睁开眼睛,张嘴说话,或是抬起自己的手,她像是在一个密封的房间里,无法苏醒过来告诉他们:她仍然清醒着。
桑知道这样的情况再度降临,她向后靠在柔软的扶手椅上,闭上了眼睛。
她低声呼喊着他的名字:“马修……马修……马修。”一种可怜的空虚感包围着她。
格洛瑞跟那个老神甫透露了多少?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一天一夜,他就快顶不住了,现在到了紧要关头,这两年来,他计划的一切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她却冲进忏悔室。
他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所以他知道神甫是不会把格洛瑞所说的话透露出来的,但是他不确定格洛瑞是否是一名天主教徒,如果她不是的话,她就会在跟神甫交谈时将真话讲出来,也许老神甫会觉得说出这样的秘密也没事:有一个跟桑长得很像的人一直在扮演她。
如果发生这样的事,警方就会顺藤摸瓜,那么很快一切都会玩完……
老神甫,西31街附近周围的社区没什么特别之处,他想,最近,本市不是到处都有人中流弹伤亡的事故吗,增加一个又何妨?
他必须亲自搞定这事,他不能多容许一个有可能知道他和马修·卡朋特失踪案有关的人活着,最好的办法是回到教堂,想办法弄清楚那个神甫什么时候听人忏悔,一定有时间表的。
但这个可能需要时间,他想,也许我可以打个电话,问奥布莱恩神甫计划什么时候再听人忏悔,无论谁接电话,都会认为这样的举动是正常的,因为总有一些人希望每次去到那里都是向同一个人倾诉,还有,我不能再这里坐以待毙,等他去报警。
就这么决定了,他打了电话,然后获悉奥布莱恩神甫在接下来两个星期的星期一到星期五下午4点到6点听人忏悔。
该是我去忏悔的时候了,他想。
在他买通格洛瑞让她照顾小孩之前,他就知道她是一个化妆高手,她告诉他,有时候她会将自己和朋友化装成名人,能骗过所有人。她说她们有时候会扮成名人,假装低调地到偏僻的场所吃饭,被“认出”后大方地给人签名,当她们的照片被《邮报》的八卦专栏报道出来时,都笑疯了。
“说来你都不信,从没人识破过。”她咯咯笑着说。
当我们在城里见面的时候我总会戴着她给我的假发,他想,戴上假发、墨镜,穿着雨衣,就连我最好的朋友也不认识我。
他大笑,小时候他很喜欢玩演戏的游戏,最喜欢扮演《大教堂谋杀案》里面的托马斯·A贝克特一角。
在四季酒店外面跟记者说完那番话后,特德·卡朋特在去市中心的路上打开自己的iphone,发现照片中从婴儿车里带走马修的人看起来肯定是桑,他十分震惊,将车停在他位于曼哈顿下城肉类加工区新装修的复式公寓旁。他在那里思考到底要不要去罗拉餐厅见梅丽莎:现在有照片显示是我前妻偷走了孩子,我去那里做什么?
他给中央公园分局打去电话,电话转接给一名警探,这名警探告诉他,他们至少需要24个小时才能核实照片是不是被修改的,至少我被狗仔队询问的时候,我可以这么跟他们说,他一边想,一边飞快地换下衬衫,跑回车上。
在这家颇受欢迎的餐厅外面的人行道上,被天鹅绒绳隔在后面的是狗仔队,一名保安帮他把着车门,他冲到入口处时停了下来,他没法不理会那些不绝于耳的问题:“你见过那些照片了吗,特德?”
“见过了,我已经跟警方联络过了,我相信这些照片只是该死的骗局。”他大声说。
进到餐厅,他强打精神,他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他料想她心情一定非常糟糕,结果却发现她跟五个乐队的老朋友坐在一张大桌子上,她们以前都是一个乐队的,当时梅丽莎是乐队主唱,显然她很享受他们的奉承,特德认识他们所有人,幸亏他们在场,如果梅丽莎一个人在等的话,他准会吃不了兜着走。
她问候他:“嘿,你现在比我还火。”桌子上的人一阵哄笑。
特德俯身吻了梅丽莎的唇。
“你喝点什么,卡朋特先生?”侍应就在餐桌旁,他旁边的冰桶里有两杯最贵的香槟,我才不想喝该死的香槟,特德在她身边坐下的时候想,他喝香槟后总会头疼。“来杯杜松子马提尼。”他说,一杯就行了,他向自己保证,他需要这个。
现在可能有找回我儿子的线索,我还在这里干什么?
他伸出手臂,柔情蜜意地搂着梅丽莎,看着她,这是专门做给那些为专栏有偿报料的兼职记者看的。他知道明天梅丽莎会想看到这样的新闻:“唱片销售冠军梅丽莎·奈特已经从当年跟摇滚歌星列夫·埃里克森沸沸扬扬的分手事件中恢复元气,疯狂爱上公共关系达人特德·卡朋特,他们昨晚在罗拉餐厅十分亲昵。”
艾迪·费舍尔后来娶了伊丽莎白·泰勒,他从意大利发了一封电报,签名是“公主和她的爱奴”。特德想:我在梅丽莎面前不就是这样的烂人一个。她认为她跟我相爱,她这是自欺欺人。
但是我需要她。我需要她每个月付给我的丰厚酬劳。要是当时租约到期的时候我没买下那栋大楼该多好啊,它都将我榨干了。他猛地喝下一口杜松子马提尼:梅丽莎很快就会离我而去,关键是要确定她甩掉我的时候,她不会离开我去另一家公关公司,还把她一干朋友都带走。
“照旧,卡朋特先生?”侍应经过的时候问。
“对。”特德大声说。
午夜,梅丽莎决定又去那家俱乐部。又一个凌晨4点,他们又要去那里。特德知道他必须溜走。但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溜掉。
“梅丽莎,我感觉很不舒服。”他在喧嚣的餐厅里说,“我想我可能得了流感。我可不能再传染给你。你的行程排得满满的,可病不起。”
看着她将信将疑地打量着自己,他乞求有好运发生。真是奇怪,当她生气的时候,她那张长相精致的脸怎么会突然变得扭曲,变得毫无美感。她那双深蓝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长长的金发扎成一个发卷,搁到胸前。
她26岁,跟我在这一行接触过的人一样,非常自我,特德想。我希望自己敢叫她去见鬼。
“你没打算去跟你的前妻鬼混吧?”她盘问道。
“我前妻是我现在最不想见的女人。到现在你应该知道,我疯狂爱上了你。”特德不失时机地故意让自己奉承的语气夹杂着些许烦躁。他偶尔也敢这么做,但是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只是为了向她表达这样一个信息:如果他斗胆看别的女人简直是自寻死路。
梅丽莎耸耸肩,转向桌上的其他人:“特迪要临阵脱逃。”她笑着说,“大家都跟我去俱乐部,走吧。”
他们全部起身。
“开车来了吗?”特德问。
“没有,我走路。开玩笑,我当然开车来了。”她轻轻拍了拍他的面颊,这样是做给旁观者看的。
特德招呼侍应过来,跟往常一样,这顿饭的费用计在公司的帐下。他们一起离开餐厅。梅丽莎拉着他的手,站在那里对狗仔队微笑着。特德陪她走到她的房车那儿,将她搂在怀里,深情地长吻着她。为那些八卦杂志加点作料吧,他想。这会让她很开心的。
她跟她以前的乐队成员一起钻进房车。当特德的车开过来时,一名记者迎步向前,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卡朋特先生,你看过你儿子被绑架那天那名英国游客拍的照片吗?”
“是的,我看过了。”
记者将放大的照片举起来。“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特德盯着照片,然后拿过来,走到一扇灯光明亮的窗户下,像是想看清楚点。然后说:“我说过,我相信这些照片会是愚蠢的骗局。”
“上面难道不是你的前妻桑·莫兰德正从婴儿车中抱起你们的小孩吗?”记者不依不饶。
特德知道自己现在被那些长枪短炮包围。他摇摇头,拉里·波斯特便替他把着门。他迅速钻了进去。
当他回到家的时候,他震惊到无以复加,他脱掉衣服,服下一片安眠药。然后,一晚上都是噩梦,醒来的时候又痛又恶心,感觉自己瞎诌的流感病毒变成了现实。也许是因为那该死的杜松子马提尼吧?他问自己。
早上9点,特德给自己的办公室打去电话,跟丽塔说了这事。他叫她不要对照片感到吃惊,他让她给柯林斯警探打电话。自马修失踪那天,他就一直负责调查此案。他要她约柯林斯明天见面。“我至少得在家待到中午,”他告诉丽塔,“我可能发烧了,但我到时候必须来办公室。我得先看看梅丽莎为《名流》拍的照片的校稿才能上杂志。告诉那些打电话来的媒体,在警方调查出照片的真实性之前我不会发表任何评论。”
下午3点,特德面色煞白地到办公室。丽塔没有问什么,只是沏了一杯茶给他。“你应该待在家里的,特德,”她说的是事实,“我答应我对此事不发表任何意见,但你应该清楚,桑曾经是那么爱马修。她绝不会伤害他。”
“注意,你说的是‘曾经’爱,”特德大声说,“在我看来这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告诉我梅丽莎为《名流》拍照的校稿在哪儿?”
“照片很漂亮。”丽塔从一个她放在他办公桌上的信封里拿出照片的时候安慰道。
特德盯着照片。“你觉得漂亮,我也觉得漂亮。但我跟你说,梅丽莎不会喜欢的。她的眼睛下面有阴影,嘴巴看起来太瘦。别忘了,是我建议她为那个封面报道拍照的。老天爷,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吗?”
丽塔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服务了15年的老板。38岁的特德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几岁。他一头浓密的黑发、褐色的眼睛、棱角分明的嘴巴、颀长的身材,她向来认为他比他们的许多客户都长得帅,要比他们有魅力多了。但现在,他看上去就像身负重伤的伤员。
想想这两年来我还傻傻地同情桑,丽塔想。要是她真对那个可爱的小家伙做过什么,我真觉得我能亲手对她开枪。
第四章 另一个桑
桑眨了眨眼睛,睁开,又合上。她问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在想为什么自己会坐在椅子上,甚至问自己为什么穿浴袍,她感觉很冷,为什么整个身体会痛。
桑的手已经麻木。她揉搓着手,试图重新让自己的手指恢复知觉。她的脚也麻木了,不停地转动着双脚,但没有一点知觉。
她再次睁开眼睛。马修的照片映入眼帘,旁边,座灯仍亮着,尽管灯光昏暗,但仍有部分穿透长长的阴影。
我昨晚为什么没有上床?她问自己,试图摆脱那隐隐发作的头痛。
然后她记了起来。
他们认为是我从婴儿车里掳走了马修。但这是不可能的。荒唐。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会对他做什么?
“我会对你做什么?”她盯着马修的照片低语道,“真的有人会相信我伤害你吗,伤害我自己的孩子吗?”
桑跳了起来,然后迈开步子快速穿过房间拿起马修的照片,紧紧贴在自己的身体上。“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想?”她小声问自己。“那些照片怎么可能是我?我跟尼娜·奥尔德里奇在一起。我整个下午都在她新买的市内的公寓里。我可以证明。我当然可以证明。”
“我知道我没有将马修从婴儿车里抱走,”她尽量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说,“我可以证明。但我不能让昨晚的事再度发生。我不能让自己的脑海里再次一片空白,就像上次父母过世时那样。如果那张从婴儿车里掳走马修的照片是真的,那么这是追查马修的线索。我必须这样想。不能让自己在退缩了。求你了,上帝,别再让我不知所措。给我希望,也许那些照片会有寻找马修的线索……”
现在才6点钟。桑没有像平时那样匆匆去淋浴。她打开按摩浴缸的龙头,她知道这种旋涡式的热水会缓解她身上的痛。我该怎么办呢?我再次问自己。我确定现在柯林斯警探一定也拿到了那些照片。毕竟,他是一直负责这起案子的。
她想起昨晚媒体在四季酒店等待她的情形,约什送她回家的时候他们又是如何守在外面的。今天他们也会跟着她吗?他们会不会在办公室等她呢?
她关掉按摩浴缸的龙头,试了试水温,水太热了,电话,她想到了,桑记得她昨晚走进公寓的时候关掉了铃声,她走进卧室,走到床头柜那边,信号灯还在闪烁,有九个未接电话。
前八个都是要求采访她的记者打来的,桑不希望他们烦她,便小心地将电话一个个删除,最后一个电话是埃尔维拉·米汉打来的,桑心存感激地听了电话,埃尔维拉安慰她说,那个宣称有桑在公园里掳走马修照片的人一定是个骗子,“这么荒唐的事发生在你身上,真是太遗憾了,桑,”埃尔维拉愤怒地说,“肯定是个骗局,你的心情肯定很糟糕,我和威利明白的,请给我们打电话,明天过来跟我们一起吃晚饭,我们爱你。”
桑将这条留言听了两次,然后里面传来机器的指令:保存请按3,删除请按1。她按了保存键,现在给埃尔维拉打电话还太早,她想,但是我到办公室的时候会给她打电话的,今晚跟她和威利待在一起挺好的,如果今天下午能够见到柯林斯警探,也许一切就会水落石出。哦,求求你了,上帝,如果有人从婴儿车里抱走马修的照片被那个英国人拍下,柯林斯会有线索查下去。
想到这里,桑感到些许安慰,她给平常设定在7点的咖啡壶重新设置了时间,这样,咖啡壶马上就开始启动了,她进到按摩浴缸,水的温热渐渐舒缓了身体的疲劳,她穿着一条宽松的长裤,一件圆翻领毛衣和一双低跟鞋,手里拿着咖啡杯。
穿好衣服的时候还不到7点,现在够早的,不会在公寓外面碰上记者,想到这,她将自己的头发挽成发髻,再用一条围巾把头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她从梳妆台的抽屉里翻出一副款式跟她平时所戴完全不同的宽圆边老式太阳镜。
最后,她从衣橱里拿出一件人造皮背心,拿上她的单肩包,乘电梯到地下室,穿过一排排停在车库的汽车,走到这栋建筑物后面的街上,她飞快地朝西侧高速公路走去,途中只碰上几个清晨起来遛狗的人和慢跑者。
当确定没被跟踪的时候,她招来一辆出租车,先是叫司机去办公室所在的东58号街,但随后她改变了主意,她让司机将她在东57号街放下,如果遇到记者,我就可以从送货口进去,她想。
她知道至少在这段开往住宅区的路上是不会有人冲她提问,或者朝她这边拍照,只有当她能够放松一下的时候,她才能集中精力想另外一个问题:有人以她的名义买衣服和飞机票,这会影响我的信用评价吗?她很担心,当然会,如果我能跟凯文·威尔森合作,我就需要订购昂贵的原料和家具。
为什么这一切会发生在我身上?
桑感觉自己要拼命挣扎,才能让自己不被湍急的洪流拽进水底,这种感觉如此真实,她感觉自己根本无法呼吸,好想喘口气。
恐惧袭来。
不要那么想,桑恳求自己。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有节奏地深呼吸。当出租车停在第三大道57号街角的时候,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尽管如此,她将折好的钱交给司机的时候,手指仍在颤抖。
天空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冰冷的雨滴掠过她的面颊,真不该穿背心,她想,我应该穿雨衣的。
她前面有个女人催促着一个看上去约莫四岁的小男孩朝一辆等着的车走去。桑匆匆越过他们,这样她就能看到那个小男孩的脸。但是,当然,他肯定不是马修。
她转弯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发现有记者在那儿等她。她推开旋转门走进大厅,左边就是报摊。“一份《邮报》和一份《新闻》,萨姆。”她跟那个上了年纪的售货员说。
萨姆将折好的报纸递给她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往常的友好。
直到安全到达办公室她才敢看这两份报纸,但这不是我,她毫不迟疑,不可能是我,是一个长得像我的人带走了马修……这没有道理啊。
约什晚些时候才到办公室的,桑努力集中精神,但是到中午的时候她终于放弃,桑拿起电话,我必须给埃尔维拉回电话,每天早上她都会收到《邮报》和《时代》。
响第二声铃的时候埃尔维拉接了电话,听出是桑的声音,她说:“桑,我看过报纸了,真是让我大吃一惊,为什么会有一个跟你长得相像的人带走马修?”
埃尔维拉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桑问自己,她是问我为什么会有人装扮成我带走了马修,还是觉得就是我带走的呢?
“埃尔维拉,”她谨慎的说,“有人设我的套,我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我会找到可疑的人,不过,即使巴特莱·郎奇敢这样伤害我,但有一件事我敢肯定:他绝不会伤害马修。埃尔维拉,幸亏有那些照片,多亏有了它们,我会找回马修的,那些照片会证明有人在扮我,证明有人非常恨我,偷走了我的小孩,现在又在偷我的身份……”
一阵沉默之后埃尔维拉说:“桑,我知道一家很好的私人侦探所,如果你没有钱付账,让我来,如果这些照片是伪造的,我们找出谁是幕后主使。等等,我先纠正一下,如果说这些照片是假的,我绝对相信你,但是我觉得无论谁对你做出这样的事,都过火了,我想你那天晚上去圣方济各是给圣安东尼像点蜡烛的吧。”
“我去……哪儿?”桑不敢问。
“上个星期一下午5点半到5点45分之间,我顺便到教堂捐那笔曾向圣安东尼像许过诺的款,发现一个人一直盯着我的朋友艾登神甫,我有点担心,所以今天早上我查看了监控录像,看他是不是艾登神甫认识的人,纽约很多人都会做出疯狂的举动,未雨绸缪总没有错,那天我没有在教堂见到你,却在监控录像上看到你,你进教堂几分钟后就离开了,我想你是在为马修祈祷吧。”
星期一下午5点半也许是5点45分的时候,我决定步行回家,桑想,我径直回家了,我的确去了31号或是32号街,但是走到那里的时候我感觉累了,后来就打车回家了。
但我没去圣方济各小教堂啊,我知道我没有。
难道我去过吗?
她意识到埃尔维拉还在说话,邀请她吃晚饭。
“我会去的,”桑答应了,“6点半。”她将电话放在电话座上,将头埋进手里,我再次暂时性的丧失意识了吗?她问自己,我疯了吗?我绑架了自己的儿子吗?如果我绑架了他,我对他都干了什么?
如果我连不到48小时的事情都忘记了,我还会对别的什么失去意识?她绝望地问自己。
当初,比利·柯林斯警探做卧底的时候,经常被人当成穷困潦倒的流浪汉,他身体消瘦,到了骨瘦如柴的地步,瘦骨嶙峋的脸,稀疏发白的头发,哀伤的眼睛,很容易被毒贩当成买毒品的瘾君子。
现在,尽管他调到了中央公园分局,穿西装、衬衫,打着领带来上班,举止温和、谦让,但第一次见到他的人还是觉得他非常不起眼,不像那种很聪明的人。
许多重罪涉案人员也这么认为,他们常被比利例行公事的问题欺骗,似乎会在脑海里接受自己犯罪的事实,对他们大多数人而言,这是严重的错误,42岁的比利有着极其敏锐的头脑,就算只有细微的信息,他也能立刻根据这些信息作出判断。
比利的个人生活很简单,尽管经常哭丧着脸,但其实挺有幽默感的,很会讲故事,对妻子艾琳非常忠诚,两人在高中的时候就约会了。他说她是世界上唯一认为他是帅哥的人,这也是他永远爱她的原因,他的两个儿子很幸运,长得像他们漂亮的妈妈,都在福特汉姆大学念书。
差不多两年前,911的电话打过来说有一名三岁的小孩在中央公园失踪,而比利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他心情沉重地赶到那儿,对他来说,警察工作最让他难受的地方就是处理儿童死亡或者失踪案件。
那年6月的一天,夏日炎炎,保姆蒂芬妮·希尔兹在那歇斯底里地哭诉,她在婴儿车旁睡着了,当她醒来的时候马修不见了,公园的每一寸草皮都被搜过,也询问了附近的游客,那对离婚的父母先后来到。身为父亲的特德·卡朋特在听说希尔兹睡过去后几乎要揍她,而母亲桑·莫兰徳出奇的冷静,比利认为她是吓傻了,尽管好几个小时过去了也没有一点马修的消息,也没有任何一个目击者站出来声称有可能见过马修被人带走,但是这位母亲一直保持那种冷漠的态度。
现在距案发差不多两年了,比利·柯林斯还将马修一案的档案放在自己办公桌的最上面,两位父母解释过孩子失踪的时候他们在哪儿,他小心地查证了这些口供,都得到其他证人的证实,他问及两人是否有对他们恨之入骨的仇家,以至于会做出绑架孩子的举动。桑·莫兰徳迟疑地透露,她的确想到了这么一个“仇人”,他就是著名的室内设计师巴特莱·郎奇,而郎奇却矢口否认,斥责有人认为他绑架前雇员孩子的想法实在荒唐。
“桑·莫兰徳的口供证实了我对她的所有看法。”郎奇对比利说的时候,语气中满是愤怒和厌恶:“首先,她将其父母的死归罪于我,因为如果他们不去机场接她的话,她父亲心脏病发作的时候可能会在家,这样就不会发生车祸。然后她又告诉我,就因为她为我做事,所以不能经常去看她的父母。现在她又跟你说我绑架了她的儿子!警探,你算是帮自己一个忙。别将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了,无论那个可怜的孩子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他那个精神错乱的母亲干出来的。”
比利·柯林斯听着,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据悉,巴特莱·朗奇之所以对桑·莫兰德火冒三丈是因为她成了他的竞争对手。但是比利很快认为,朗奇和莫兰德跟小男孩的失踪没有关系。他真心地相信桑是一名受害者,一名伤得很深的受害者,她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找回自己的孩子。
这就是当比利在星期二晚上收到有关马修·卡朋特一案突破性进展的电话时,他几乎是跳进自己的车里,驱车从他在皇后区森林山的家到分局的原因。
他的上司叫他静观事变。“我们都知道,那些卖给八卦杂志的照片可能被人做了手脚。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得保持清醒的头脑,重新调查此案。”
星期三早上,比利7点钟就醒了。20分钟后,冲完凉、刮了胡须,穿戴完毕,他已经在去市区的路上了。等他到达那里的时候,《大揭底》周刊和网上登出的照片已经摆在他的办公桌上。
一共六张照片,那名英国游客拍的三张原始照片,加上家庭相册上三张放大的照片。有几张照片的背景似乎表明,是桑·莫兰德绑架了自己的儿子。
比利轻轻地吹着口哨,他唯一的本能反应就是震惊和失望。我先前真的相信那个乞人怜悯的女人,他研究那三张照片的时候想,照片显示桑俯身对着婴儿车,然后抱起小孩,最后沿着小路走了。不会弄错的,比利一张照片接一张照片看的时候想。长而直的赤褐色头发,苗条的身材,时髦的太阳镜……
他打开一直堆放在办公桌角落的档案。从里面抽出了当天她匆忙赶到犯罪现场警方暗地里拍下的桑的照片。到达公园那天她穿着短花边裙,高跟凉鞋,跟绑架者的穿戴是一样的。
比利通常都很自信自己判断人性的准确性。他先是对自己判断失误感到非常失望,但很快他变得极度担心起来,桑·莫兰德可能已经对自己的儿子下手了。
桑的不在场证据似乎天衣无缝。他显然错过了什么。我先从那个小保姆入手吧,比利冷静地想。桑·莫兰德那天的一举一动,我要做到心中有数,查明她是怎样用谎言来侥幸脱逃的。然后我对天发誓,我一定会让她交代她对那个小孩都干了什么。
蒂芬妮·希尔兹仍住在家中,她在亨特大学读二年级。马修·卡朋特失踪那天已经成为她生命的转折点。并非只是因为她在照看马修的时候睡着了,还因为无论这件案子什么时候被媒体提及,她都会被人斥责为粗心的保姆,不仅没有在婴儿车里给他系上安全带,自己还在毯子上睡着了,正如一名记者写的那样:“不省人事”。
几乎所有的文章都提到了她给911打去的那个歇斯底里的电话。这段录音还在一些电视节目上播过。过去两年,只要有儿童失踪案发生,蒂芬妮都会极不情愿地看到这方面的报道:当时是不是遇到了一个像蒂芬妮·希尔兹一样,照顾小孩时睡觉的保姆。无论她什么时候看到那些报道,蒂芬妮都会对这种不公平感到生气,以至于彻底愤怒。
那天所发生的事仍然历历在目。她起床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感冒。她取消了跟朋友见面庆祝她们即将从大教堂高中毕业典礼的计划。她母亲是布卢明代尔百货公司的售货员,已经去上班了。父亲是位于6号街的一幢公寓大楼的管理人,他们也住在那栋大楼里。中午,他们公寓的电话响了。要是我没接电话那该多好啊,蒂芬妮在接下来的21个月里无数次地想过这个问题。我差点就没接,我以为是某个租户打电话投诉水龙头漏水的事。
但她接了电话。
是桑·莫兰德打来的。“蒂芬妮,你能帮我个忙吗?”她恳求道,“马修的新保姆本来应该今天早上来的,但她刚打来电话说要明天才能到。我有个非常重要的约会。要跟一个潜在的客户见面,她才不会在意我的保姆来不来得了。你能不能发发善心,帮我带马修去公园玩几个小时?我刚喂过他,他现在在睡午觉。我向你保证,他要睡很久。”
马修的保姆晚上请假的时候我会偶尔照顾他,我喜欢那个小家伙,蒂芬妮想。但是那天我跟桑说我觉得自己病了,但她非常坚持,我拗不过她。我的生活就这样被毁了。
但是星期三早晨,当蒂芬妮的眼睛越过一杯橙汁往早报瞥去的时候有两个反应。首先,她非常愤怒,觉得桑·莫兰德耍了她,接下来,感到一种难以置信的解脱,她不再是马修失踪的受害者了。我跟警察说过我服用了抗阻胺,感觉昏昏沉沉的,我其实不想去照顾他,她想。但是如果他们再来找我谈话的话,我将反复跟他们强调,桑·莫兰德知道我感觉很累的事。我去接马修的时候她递给我一罐百事可乐,说这样会让我感觉舒服些,可乐里面的糖有预防感冒的作用。现在回想起来,蒂芬妮想,会不会是桑在可乐里面放了什么东西,让我真的犯困?马修在婴儿车里的时候他甚至都没动。所以我才没有去惊醒他,帮他系安全带……他睡得很死。
蒂芬妮又逐个字地看了一遍那篇报道,仔细地看了那些照片。桑那天穿的正式这身衣服,她想,但是鞋子并不一样。桑曾经失误买了两双相像的鞋子,她本就还有一双款式几乎完全一样的鞋。都是米黄色的高跟便鞋。两双鞋的款式唯一区别是其中一双鞋的搭扣比另一双窄,她将那双搭扣较窄的鞋的其中一双送给了我。我们那天早上都穿了这双鞋。我现在还留着呢。
我才不会告诉任何人。如果警方知道的话,他们可能会要走我的鞋,反正这是我转来的!
三个小时后,历史课结束的时候蒂芬妮检查了手机里的信息,其中一条是柯林斯警探发来的。马修失踪的时候,他曾反复问过她问题。这次他又想找她谈话了。
蒂芬妮窄窄的嘴巴抿成一条缝。她本来长得挺精致的,现在她那种青春靓丽的神采突然不见了。她按了按钮,回了比利·柯林斯的电话。
我也想跟你谈谈,柯林斯警探,她想。
但是这次,让你感到不安的人就是我了!
格洛瑞再次将那种黏黏的东西涂在他的头发上。马修讨厌这玩意。这种东西让他的头皮感觉像被火烧,有些差点流到他的眼睛里。格洛瑞用力地抓着毛巾,但是毛巾还是擦到了马修的眼睛里,把他弄疼了。但是他知道,如果他说他不希望她将这些东西弄到他的头发上,她只会说:“对不起,马迪。我也不想,但没有办法。”
今天,他一句话也没说。他知道格洛瑞真的生气了。今天早上,当门铃响的时候,他跑进壁橱里,关上了门。他一点都不介意躲在这个壁橱里,因为它比其他的壁橱都要大,里面的灯够亮,什么都可以看到。但是,他将自己最喜欢的卡车放在门厅了。那是他最喜欢的卡车,那是一辆颜色鲜红,有三挡速度调节的卡车,当他在门厅里玩这辆卡车的时候,他可以让它跑得很快,也可以让它跑得很慢。
他打开壁橱的门跑去拿那辆卡车。就在这时,他看到格洛瑞正在关门,跟某个女士道别。格洛瑞关上门,转身的时候看见他在外面。她看上去非常生气,以至于他害怕她会打他。“下次,我要将你关在壁橱里,永远都不放你出来。”她用邪恶又低沉的声音说。他怕得要命,赶紧跑回壁橱,哭得很伤心,甚至都喘不过气来了。
甚至过了一会儿,格洛瑞说可以出来了,说这不是他的错,还说他还只是个孩子,对自己那么大声地呵斥他感到抱歉,但他仍然没办法止哭。他不停地喊“妈妈,妈妈”。他也不想哭的,但就是做不到。
之后,当他正看DVD的时候,听见格洛瑞在跟某人说话。他踮着脚尖走到自己房间的门边,打开门听她讲话。格洛瑞在通电话。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生气。然后他听见她大声说:“对不起,对不起。”他看出她是真的害怕了。
现在,他将毛巾围在肩膀上坐着,那黏黏的东西滴在他的额头上,等到格洛瑞叫他走到水槽那边,这就说嘛他该去冲洗头发了。
最后她说:“好了,我想你差不多准备好了。”当他靠在水槽上的时候她说:“确实很糟糕。要是有机会的话,你会长出一头漂亮的红头发。”
巴特莱·朗奇腋下夹着早间的报纸,悠然自得地沿着走廊走向他位于公园大道400号的办公室。他今年52岁,浅褐色的头发里冒出了一些银发,冰蓝色的眼睛,举止傲慢,他是那种只要投去一个冰冷的目光,就能吓到餐厅领班或下属的人。但是,他还有另外一种性格,就是在他的很多客户眼里,包括在一些当红名人和不张扬的富豪眼里,他也是很有魅力的一个人,挺受人欢迎的。
每天9点半,他就要到办公室的时候,他的员工总是会神经紧张。巴特莱心情怎样?只要偷偷一瞥便知答案。如果他很开心,还跟大家衷心说声“早安”的时候,他们会如释重负。如果他皱着眉头,紧闭双唇,他们就知道有什么事让他不高兴了,肯定有人要被臭骂一顿。
到现在为止,公司8名专职员工都看了,至少是听说了那个令人震惊的新闻:巴特莱过去的手下桑·莫兰德绑架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们都记得那天,她父母在车祸中遇难后她冲进办公室对巴特莱尖叫:“我差不多两年时间没见我的父母了,现在我永远也见不到他们了。你不让我走,你不是说这个项目需要我,就是说那个项目离不开我。你这个下流、自私的恶霸。这都不足以形容你,你这个臭名远扬的恶魔。如果你不相信的话,随便问问你手下这些人。我要自己开公司,你知道吗,巴特莱?我要你亲眼看着我干出名堂来。”
她突然痛哭起来,为巴特莱服务多年的秘书伊莱恩·瑞安用一只胳膊搀扶着她,将她送回了家。
现在,巴特莱打开他办公室的门,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清楚地向伊莱恩和他的前台接待菲利斯·卡里根表达这样一个信息:他的员工安全了,至少暂时是这样的。“我想除非你聋了、哑了,或者是盲了,否则你们都知道桑·莫兰德的情况吧?”巴特莱问两个女人。
“我根本不相信。”伊莱恩·瑞安直截了当地说。瑞安今年62岁,深褐色的头发,梳着时髦的发型,淡褐色的眼睛是她那窄窄的脸庞上五官里最好看的,她是办公室里唯一偶尔够胆挑战巴特莱的人。正如她经常跟她丈夫说的那样,她之所以为巴特莱做事,唯一原因就是薪水不错,如果他太可耻了,她完全可以拍屁股走人。她的丈夫是一名退休的州警察,现在是一家折扣百货商店的保安主管。每次伊莱恩回到家中对巴特莱的所作所为大动肝火的时候,他都不发表任何评论,只对她说两个字:“辞职。”
“你相不相信不重要,伊莱恩。照片里有证据呢。如果照片上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杂志社怎么还会花钱买下来,你说是吗?”巴特莱依旧得意地笑着。“现在,情况很明显,桑带走了自己的儿子,带着他离开了公园。至于她对他做了什么,现在该由警方去查,但是如果你想听我说原因的话,我还真有一个。”
为了强调自己的观点,巴特莱将手指指向伊莱恩。“桑在这里工作的时候,你是不是经常听到她哭诉,她希望童年一直待在郊区的家里,而不是因为她父亲的工作原因从一个地方不断地搬到另一个地方?”他说,“我的解释是,她父母死后她得到的同情结束了,她的人生需要新的悲剧。”
“简直太荒唐了,”伊莱恩激烈地反驳道,“桑或许是提到过她不喜欢经常搬家,但是她只是在我们一起谈往事时才会讲这些。即使提到了也不是为了博取同情。她非常喜欢马修。你这样含沙射影地说真恶心,朗奇先生。”
伊莱恩意识到巴特莱·朗奇的面颊变红了。你不应该反驳老板,她想。但是他怎么可以说桑有可能是为了博得同情而绑架马修呢?
“我望你你有多偏爱我的前助理,”巴特莱·朗奇生气地说,“但是我敢和你打赌,我们说话的这会儿,桑·莫兰德正在寻找律师,我还可以向你保证,她需要一个好律师。”
凯文·威尔森自己承认,他几乎没办法集中精力看办公桌上的设计图。此刻,威尔森正盯着一幢公寓楼休息室的绿化图,这栋公寓将来会被命名为701卡尔顿公寓。
他是在跟这栋楼的投资方,拥有数百亿美元资产的加雷尔国际的董事激烈讨论后才定下这个名字的。几名董事认为他们选的名字才更合适。他们大多数人都喜欢用那些浪漫的,或是有可能名垂青史的名字:什么温莎·阿姆斯公寓、卡米洛特大楼、凡尔赛宫、斯通亨奇,甚至连新阿姆斯特丹宫廷都用上了。
讨论会上,凯文越听越不耐烦。最后,终于轮到他说了。“纽约最特别的地方在哪里?”他发问。
八名董事会成员中有七名都说是公园大道。
“没错。”凯文对他们说,“我的观点是我们要建一幢非常昂贵的建筑。就在我们说话的这个时候,许多高档住宅正在曼哈顿平地拔起。不用我提醒诸位,现在经济并不景气,也可以这么说,我们推销的方式足够特别,客户才会买。绝佳的地理位置是我们的卖点,这幢建筑可以俯瞰哈德逊河和这座城市,这也是卖点。但是我希望我们能够告诉未来的买家,当他跟别人提到他住在701卡尔顿公寓时,对方只要听到他住在这里,就知道他身份不凡,能够住得起这么好的地方。”
他们最终还是听取了我的观点,他摇摇头,将自己的椅子从桌子转向办公桌的时候想。天啦,如果爷爷还在,他要是听到这番高谈阔论会怎么想?爷爷曾是一幢大楼的管理员,就在凯文和他父母生活过的那幢楼旁边。那是一幢没有电梯的六层公寓楼,楼顶层的一块石板上刻着楼的名字:兰斯洛特。坐落在布朗克斯区韦布斯特大道上,是非常压抑的车厢式公寓住宅,里面的小升降机嘎吱作响,管道设施破旧不堪。
爷爷一定会觉得我疯了,凯文承认,爸爸也会这么认为,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妈妈到现在已经习惯了我的推销手法。爸爸去世后,妈妈被我说服搬到东57街,她当时说我是赶驴上架。现在她喜欢上了曼哈顿。我发誓她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哼唱:“纽约,纽约。”
我的思绪很乱,他往椅子后面靠的时候暗自承认。大厅那头叮叮当当的声音和机器打磨大理石地板时发出的刺耳声不断传入他的耳际。
对凯文来说,施工的喧嚣比在林肯艺术中心听交响乐更动听。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告诉爸爸,我更喜欢去建筑工地而不是去动物园,他想。即使是那么小的年纪,我就知道我想要做一名建筑设计师了。
那名庭园设计师的设计图纸不行,他拿定主意:必须全部重来,要么另请他人。我不希望入口看上去像温室一样,凯文想。这家伙就是不开窍。
至于样板房的设计,昨天晚上他花几个小时研究了朗奇和莫兰德递交的方案。两个人的设计方案给他的印象都很深刻。他能够明白为什么巴特莱·朗奇被认为是美国最优秀的室内设计师。如果他中标的话,公寓楼的设计会非常漂亮。
但是桑·莫兰德的设计图纸也极具吸引力。他从中可以看出她是如何承袭朗奇的风格,后又摒弃他的理念,重新开创自己的格局的。她巧妙地将一些细节融入设计,让人感觉更温馨,更有家的感觉。而且,她的报价便宜三成。
他自己承认他没法不去想她。她是个漂亮女人,这一点毫无疑问。身材苗条,可以说瘦削,淡褐色的大眼睛非常迷人……令人好奇的是她近乎冷漠的羞涩,直到她全神贯注解释样板房蓝图的时候才开始缓和,面部的表情和声音才开始有生气。
她昨天离开的时候,我看着她走到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凯文想。昨天的风挺大的,不知道她穿的那件套装够不够暖和,尽管那是一件裘领的衣服。我感觉一阵强风都能把她吹倒在地。
这时传来一声轻轻的敲门声。在他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就见他的秘书露易丝·科克朝他的办公桌走了过来。“让我猜猜,现在是9点整。”他说。
露易丝,45岁的年纪,梨形身材,精力充沛,一头蓬松的金发,她是其中一名工程组组长的妻子。“这还用你说。”她迅速回答道。
凯文对自己给了露易丝这样一个开场白感到不好意思。他希望她不要再拿自己跟埃莉诺·罗斯福比较。因为露易丝曾用史料证明,埃莉诺的时间观念极强。“即使当时她在白宫下楼到东厅参加富兰克林·罗斯福的入殓仪式时,她也分毫不差。”
但今天,显然露易丝心里想着其他的事情。“你看过报纸了吗?”她问。
“没有。7点钟就开始早餐会议了。”凯文提醒她。
“这样,那就看看这个。”由她来说这样一个爆炸性新闻让露易丝感到很开心,她将两张早报《纽约邮报》和《每日新闻》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两张报纸的头版都刊登了桑·莫兰德的照片。标题也差不多,都很有轰动效应。两份报纸都宣称是桑·莫兰德绑架了自己的亲生孩子。
凯文盯着照片,但他并不相信。“你早知道她的孩子失踪了?”他问露易丝。
“没有,我起先也没将她的名字跟这件事联系上,”露易丝说,“别忘了,我昨天在总部。当然,我知道小孩的名字叫马修·卡朋特。他失踪的时候有关他的报道铺天盖地。但是,我记得他们总是称呼他的母亲叫亚历桑德拉。我没有将它们联想到一块。你打算怎么做,凯文?她马上就会被逮捕。我应该将她的设计图纸寄回她办公室吗?”
“我只能说我们没得选择。”凯文安静地说,然后他又补充道,“有意思的是,我正打算让她做这个项目呢。”
星期三早上,艾登神甫主持完7点钟的弥撒,在 修道院的厨房一边细细品尝咖啡一边看CNN新闻。这时,出现亚历桑德拉·莫兰德绑架自己亲生孩子的新闻。看到这条爆炸性的新闻,他摇摇头,深感不安。他在新闻里看到,监控录像里找到的星期一进入忏悔室的那个年轻女人跟新闻里昨晚离开四季酒店的是同一个人。新闻上,她遮住脸,突破一群记者和摄像师的包围,冲进一辆经过的出租车,但他不会认错,就是她。
接着,他看到了那些照片,上面无疑表明她就是绑架小马修的人。
“我参与了一起犯罪,也无力阻止一起即将发生的谋杀案。”她曾这样说过。
所谓的犯罪是不是指亚历桑德拉·莫兰德带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然后向警方撒谎说他失踪的事?
艾登神甫看到新闻主持人采访了琼·兰格——他们在四季酒店吃饭时的邻桌客人。他说,特德·卡朋特当时非常愤怒。“我当时真以为他会打她。”兰格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男朋友都跳了起来,准备一有需要立刻上前制止。”
他已经听了50年的忏悔了,艾登神甫想,什么罪孽没听过呢。许多年前,他曾听过一个年轻女子痛苦的哭诉。那名女子自己只不过还是个小女孩,她却生了个孩子,因害怕父母的责备,她将孩子丢在垃圾装卸车的垃圾袋里等死。
最后,天可怜见,孩子并没有死,一个过路人听见了小孩的哭声把他救了,他回忆着。
但这次不同。
“即将发生一起谋杀案。”
她并没有说“我要去杀某人”,艾登神甫想。她说自己是从犯。也许现在她偷走孩子的照片被公布出来了,她的同伙就不敢动手了。我只能祈祷是这种情况。
那天早上,他跟埃尔维拉一起看完监控录像,并且在埃尔维拉回家之后,艾登神甫翻开日历。下个星期他有几个饭局,是跟几个慷慨捐赠修道院的人一起吃饭,因为他们经常会给修道院捐赠食物和衣服,时间长了也就成了很好的朋友。他想确定一下今天晚上和安德森一家吃饭的时间。
他记得一点没错:时间是6点半,地点是位于中央公园南街的纽约运动员俱乐部。就在埃尔维拉和威利公寓在的那条街的下面,他想。太好了。我刚刚记得我昨天晚上将自己的围巾落在他们家了。我想埃尔维拉并没有发现否则她在这里的时候就会说了。吃过晚饭我会给他们打电话,如果他们在家,我就过去拿。这条围巾是他的姐姐维罗妮卡为他织的,如果让她知道大冷天的他没有围这条围巾,他得有大麻烦。
吃过午饭,他正打算离开修道院,尼尔拿着一块抹布和一罐家具抛光料从小教堂里出来。“神甫,你看到那个女人了吗?我是说你朋友在监控录像上认出的那个女人是偷走自己亲生小孩的那个吗?”
“是的,我看到了。”艾登神甫不客气地说,他是想清楚地告诉尼尔,自己并不希望再谈论这件事。
尼尔本来想说,他在看录像带的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星期一晚上,监控录像拍下那个叫莫兰德的女人的那个当口,他正步行回他位于第八大道的公寓,但是正当他到达拐角处的时候,走在他面前的一个年轻女人突然冲到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她差点就被一辆车撞到了,他想。我当时看清楚了她。
所以他回来又重新看了一遍录像,暂停在埃尔维拉·米汉认出她朋友的那个画面。那个差点被出租车撞上的女人肯定是录像带上的那个,他想。但是除非她能够在马路中间把衣服换了,否则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尼尔耸耸肩。他本来想将这事告诉艾登神甫,但艾登神甫显然不想听。反正这也不关我的事,尼尔拿定主意。他今年41岁,因为酗酒,他什么工作都干过。而他最喜欢的工作是警察,不过只做了几年。无论要戒酒的时候表示多么大的决心,在当班的时候喝醉三次还是会被扫地出门。
我有条件成为一名不错的警察,尼尔走向多用途衣橱的时候反省着。所有同事都开玩笑说,如果我看过一张大头照,过一年我还能在时代广场把这人揪出来。好希望我能够留在局里,也许到现在我已经做局长了!
但他在被开除后并不是去嗜酒者互诫协会。而是不停地换工作,最后竟流浪街头,靠乞讨为生,睡在庇护所里。三年前,他来这里讨吃的,一名修道士将他送到了位于格瑞莫尔的旅馆,那里有个针对他这种人的康复计划,而他也终于在那里把酒戒掉了。
现在,他喜欢在这里工作,喜欢保持清醒的感觉,喜欢自己在嗜酒者互诫协会结交的朋友。修道院叫他管家,其实这只是杂工的委婉说法。但这样的称呼仍然有一定的尊严。
如果艾登神甫不想我谈论那个叫莫兰德的女人,那就这样吧。尼尔拿定了主意。别多嘴。反正他也不会在意我见过一个长得很像她的女人。
他为什么在意呢?
第五章 假面高手
那个怯生生走进巴特莱·朗奇办公室的老男人显然不是他的潜在客户。他头上稀松的白发十分凌乱,那件印有“达拉斯牛仔”标志的破旧夹克也得换了,牛仔裤松松垮垮,脚穿一双旧胶底鞋。他慢慢往前台走去,前台接待菲利斯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一名送信员。然后她很快否定了这种可能性。男人身体虚弱,从他满是皱纹、干黄的脸可以看出她病得很严重,或是大病过一场。
老板正跟他的秘书伊莱恩以及两个面料设计师紧张地开会,而且诶他的门市关着的,她很庆幸。无论这个男人要来干什么,巴特莱·朗奇都会觉得他不配出现在这里。即使六年过去了,好心肠的菲利斯仍会对巴特莱对待衣衫褴褛者的方式感到害怕。跟她的朋友伊莱恩一样,菲利斯留在这里工作也是因为可观的薪水,还有巴特莱会经常离开办公室,这让她们都可以好好透透气。
她笑着问这位十分紧张的来访者:“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我叫托比·格里森。对不起打扰你了。我六个月没收到我女儿的消息了,晚上也睡不着觉,因为我非常担心,也许她遇到什么麻烦了。大约两年前她曾在这里工作。我想你办公室或许有人听说过她的消息。”
“她在这里工作过吗?”菲利斯问,一边想着两年来有可能辞职或被解雇的员工名单。“她叫什么名字呢?”
“布列塔尼·拉·蒙特。至少这是她的艺名。她十二年前来纽约。跟所有的孩子一样,她想成为一名演员,希望偶尔能在百老汇以外的剧院得到一个小角色。”
“对不起,格里森先生,只是我已经在这里工作六年了,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两年前,没有一个叫布列塔尼·拉·蒙特的人在这间办公室工作过。”
格里森好像很害怕很快被人打发走,他解释说:“是这样的,她并不是这里的员工,我意思是说,她是一名化妆师,靠这个维持生计。有时候,这里会举行鸡尾酒会,展出朗奇先生装修的样板公寓。他邀请过布列塔尼来为模特化装。然后他也会请她做模特,她长得非常漂亮。”
“哦,难怪我从来没见过她,”菲利斯说,“我只能找朗奇先生的秘书打听她了,所有样板公寓的酒会她都参加了,她记忆力很好,但她现在正在开会,而且我知道她几个小时都脱不了身,你能晚些时候再来吗?”
3点过后应该可以了,菲利斯提醒自己,老板说他今晚要去他在里奇菲尔德的住所,说吃过午饭就走。“格里森先生,3点过后都行。”她甜甜地说。
“谢谢你,小姐,你真好,你看,我女儿会定期给我写信,她两年前的确说过她会去旅行,给我寄了2.5万美元以确保我的银行里有存款,她母亲很早以前就去世了,我女儿和我感情一直都很好,她说之后她不会经常跟我联系,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收到她的信,最近一封的邮戳是纽约邮局的,所以我想她已经旅行回来了。但是,正如我说的,我已经6个月没收到她的信了,我一定要去看看她,她4年没回过达拉斯了。”
“格里森先生,如果我们有她的地址,我保证今天下午为你拿到。”菲利斯说,尽管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知道可能根本找不到与布列塔尼·拉·蒙特的工资有关的财务记录,巴特莱给她这样的人付钱的时候向来都不会入账,这样他就能比工会规定的少付点工资了。
“是这样的,我刚从我的医生那里拿到了一份相当糟糕的体检报告,”格里森转身走的时候解释说,“所以我才来这里,我时日不多了,走之前想再看看格洛瑞,确保她没什么事。”
“格洛瑞?我以为你说她的名字叫布列塔尼。”
托比·格里森笑了,像是在回忆。“她的真名叫玛格丽特·格里森,是随她妈妈的名字取的,我是说过她艺名叫布列塔尼·拉·蒙特,但是,她出生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她便说:小姑娘,你真是太漂亮了,你妈妈或许会叫你玛格丽特,但我要叫你格洛瑞。”
12点15分,她们通完电话后几分钟,埃尔维拉又给桑打了回来,“桑,我一直在想,”她说,“警方肯定会找你谈话,但是,在他们找你之前,你需要请个律师。”
“律师!埃尔维拉,为什么?”
“桑,因为照片中的女人跟你长得太像,警察会来找你,没有律师在场,我不希望你回答他们的任何问题。”
桑感觉原先浸透她身心的麻木,现在已转变为异常的镇定,“埃尔维拉,你真的无法确定我是否是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对吗?”然后她又说:“你不用回答这个问题,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有相熟的律师推荐吗?”
“有的,查理·肖尔是最厉害的刑事辩护律师,我曾给他做过专栏报道,后来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刑事辩护律师,桑苦涩地想,当然,如果我带走了马修,这是犯罪无疑。
我真的带走马修了吗?
如果是,我会将他带到哪里去?又会将他交给谁?
谁都不会给,不可能是那样的,我不在乎我是不是忘记那天晚上我去过圣方济各教堂,因为马修的生日快到了,我很不开心,也许我的确进过教堂为他点了一支蜡烛,我以前就这么做过,但是我知道我绝不会将他从婴儿车里带走,让他在我的生命中消失。
“桑,你还在听吗?”
“是的,埃尔维拉,你能把那个律师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但是你等10分钟后再给他打电话,我先跟他联系,等我跟他说过之后,他会帮你的,我们晚上再见。”
桑慢慢将电话放回电话座上,请律师要花钱的,她想,我可以用这笔钱请新的私家侦探找马修。
凯文·威尔森。
那个建筑师的名字突然冒出来,让她正襟危坐,他肯定会看到那些照片,还会认为是我绑架了马修,当然他可以想象得到我会被捕,然后他就会将工作交给巴特莱,桑想,我在上面花费了太多心血,不能放弃这份工作,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钱,的找他谈谈!
她给约什留了张条,匆匆走出办公室,乘货运电梯下楼,从送货入口离开大厦,我甚至都不知道威尔森会不会在那儿,她叫出租车的时候想,但即使必须在他办公室外面坐一个下午也没关系。
我必须请他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自己的清白。
由于路上比平时堵得更厉害,桑花了将近40分钟才到那幢新近落成的701卡尔顿公寓,车费和小费一共是22美元,幸亏我有信用卡,她想,因为她在钱包里找钱的时候,只在里面找到15美元的现金。
平常她会尽量不用信用卡,只要情况允许,她都会步行赴约,在打车费这样的事上还要费脑筋真是可笑,她进入公寓大楼的时候想。跟父母去世的时候一摸一样,我在葬礼弥撒上一直想着我的夹克上有个点,我不断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它,自己还有一件黑夹克,我本可以穿那件的。
我是不是又在用这些小事来逃避现实?她推动旋转门,走进大厅的时候问自己,里面机器打磨大理石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
凯文·威尔森显然不想工作的时候被人打扰,她一边想,一边沿着堆满设备的走廊走到他用作办公室的房间,她知道等一切安置 妥当,那块区域会用来给房客放行李。
他用做临时办公室的门半掩着,她敲了敲门,没等回应就进去了,一个金发女人站在威尔森办公桌后面的桌子旁边,当她转身看到桑的时候,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桑知道她看过早间的报纸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做了自我介绍,“我叫亚历桑德拉·莫兰徳,昨天跟威尔森先生见过面,他在吗?”
“我是他的秘书露易丝·科克,他在这栋大楼里,只不过……”
当看到这个女人脸上露出不安的表情时,桑也不想表现得畏畏缩缩,打断她的话说:“这幢大楼很漂亮,在我昨天看到它的时候,就能想到那些入住的人一定会非常非常开心,我当然不想错过这个项目。”
我不知道自己说话的时候为何能够如此平静,桑想,然后她突然有了答案:因为我必须得到这份工作。桑静静等待,直视她的脸。
“莫兰徳小姐,”科克犹豫地说,“你等着见凯文,我是说威尔森先生,根本没什么意义了,今天早上,他要我将你的建议书整理好还给你,事实上,你现在想拿走都行,当然,我也可以寄给你。”
桑没有看桌上的包裹,“威尔森先生在哪儿?”
“莫兰徳小姐,他真的不……”
他在样板房里,桑想,我知道他在的。然后她转身,绕过办公桌,拿起装着原料和设计图纸的包裹。“谢谢。”她说。
她进入大厅,直接朝电梯走去。
前两套样板房里都没有他的身影,最后她在最大的第三套样板房里找到他,第三套样板房厨房的台面上还放着设计图纸和原料样本,桑知道那些一定是巴特莱·郎奇的设计方案。
她走过去,站在威尔森旁边,放下包。她没一点寒暄便直入主题:“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如果你采用巴特莱的方案,出来的效果是很奢华,但不像家。”她拿起桌上的一张设计图纸,“的确很漂亮,”她接着说,“但看看这些双人沙发,太低了,没有人会喜欢,看看这些墙面挂饰,太华丽,也太拘谨,这套公寓很大,有孩子的家庭会考虑买这样的房子,但这样的设计实在难以让人心动。不管是多有钱的人,回到家的时候想要的是一个家,不是博物馆。我提出的三套设计方案会让人们觉得住在里面很舒适。”
等说完了才发现,她竟然抓着他的胳膊,“我这样冒昧地进来真是抱歉,”她说,“但是我必须跟你谈谈。”
“好了,你说完了吗?”凯文·威尔森轻轻地问。
“是的,我说完了,你可能听说过了,有人说拍到我绑架自己的孩子的照片,照片看上去却确实像真的,但不管照片中的女人跟我有多像,我都能够证明那不是我,真相很快就会揭露,你只需回答一个问题,如果没有照片这一档子事,你是愿意将工作交给巴特莱还是我?”
凯文·威尔森打量着桑,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回答:“我会把它交给你。”
“那好,你先别做决定,不管照片中的女人是谁,我都能证明,那个人不是我,我那天要去见一个客户,所以才请了个保姆带马修去公园,我会叫她跟我一起去警局,她能够证明那个时候我是不可能在公园的,凯文,如果你将工作交给巴特莱是以为你喜欢他的设计,这是一码事,但是,如果你是因为喜欢我的设计,愿意将这个项目交给我,我求你让我证明自己的清白,求你被这么快做决定。”
她抬头看着威尔森的脸,“我需要这份工作,但这并不是说我希望你能出于同情,将这个项目施舍给我,这样做也太无理取闹了,不过我确实是把省下来的每一分钱都用来请私家侦探所找我的马修了,而且还有一个方面你要考虑,就是我的方案肯定要比巴特莱的便宜三成,这个也应该很重要吧。”
说完之后一瞬间,她虚脱下来,指着放在台面上包着原料样品和设计图纸的包裹,“你愿意再看看它们吗?”她问。
“好,我看看。”
“谢谢。”桑道了谢,就离开了公寓,走前没再看凯文·威尔森一眼,电梯旁边的落地窗外,先前的毛毛细雨现在已成瓢泼之势。她停了一会儿,将头伸向窗外,一架直升机在西区直升机机场上空盘旋,准备着陆。她看着风将直升机吹得直晃荡,最后,飞机终于安全降落在跑道上,成功了,她想。
亲爱的上帝,求你也让我成功撑过这场暴风雨。
比利·柯林斯的搭档是珍妮弗·迪恩警探,珍妮弗·迪恩是非洲裔美国人,相当漂亮,跟他同龄,他们是在警察学院认识的,也是在那里两人成了很好的朋友,珍妮弗在禁毒处任职过一段时间,任期后被提升为警探,并被调到中央公园分局,就是在这里,她成了他的搭档,能够合作让两个人都十分满意。
他们趁蒂芬妮·希尔兹午休的时候,一起到亨特学院找她,这一次,蒂芬妮深信桑·莫兰徳故意给她和马修下了毒。“那天,桑坚持让我喝百事可乐,”她对他们讲,双唇抿成一条细缝,“我感觉很累,不想去照看孩子,她给了我一粒药丸,我以为是治感冒的泰诺,但是现在想想,那应该让人瞌睡的药,还有,我跟你们说,马修睡得太死了,我肯定她也给他下毒了,这样,她把他从婴儿车里抱出来的时候他才不会醒。”
“蒂芬妮,你以前从来没跟我说过,你认为马修失踪那天桑·莫兰徳给你下了药,你也从来没有提过有这种可能。”比利冷静地说,他的语气听不出他似乎相信了这个女孩的话:如果莫兰徳一直在寻找绑架自己亲生孩子的机会,那么蒂芬妮则给了她绝佳的机会,那天很反常,天气很热,那样的天气里谁都想睡觉,更何况她得了感冒,还可能是被人下了药。
“我还想到了其他可疑的地方。”蒂芬妮继续说,声音有点愠怒,“桑在婴儿车的底部多放了一床毯子,她说天气太热,公园里所有的长凳都可能被人占了,万一我想坐着可以拿出来铺在草地上,当时我以为她是好心,但现在想想,她只是希望我马上睡过去。”
两名警探互相看了一眼莫兰徳真的那样心思深沉?他们两人都在想,“蒂芬妮,马修失踪那天,或者说是事发之后,我们找你谈话,你根本没有提到过有人让你吃过药。”珍妮弗·迪恩语气冰冷地提醒她。
“我当时非常乱,怕得要命,到处都是人,还有照相机,还有桑和卡朋特先生在场,我知道他们会责怪我。”
因为天气太热,哪天公园里的人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多,比利想,如果莫兰徳趁机从婴儿车里抱走马修,不会有人怀疑,即便马修醒了,他也不会哭的,我们当时认为莫兰徳表现的那么冷静是因为她吓坏了。特德·卡朋特来到现场面对那样的情况,他的反应跟大多数父亲一样,就是迁怒于睡过头的小保姆。
“我还要上课,”蒂芬妮起身说,“我不能迟到。”
“我们也不希望你上课迟到,蒂芬妮。”比利表示理解。他和珍妮弗之前一直坐在走廊里的一条长凳上,现在都站了起来。
“柯林斯警探,那些照片可以作证,是桑·莫兰德带走了马修,还设套让我做替罪羊。你不知道这两年我过得有多惨。去听听当时我打给你的电话,可能现在都还能在网上找到那段录音。”
“蒂芬妮,我们明白你的感受。”珍妮弗安慰她说。
“不,你们不明白。没人明白。对了,你们觉得马修有可能还活着吗?”
“我们没有理由认为他不在人世。”比利闪烁其词地回到。
“呃,如果他死了,我只希望他那个可耻的骗子母亲在监狱度过她肮脏的余生。答应我,审判她的时候让我坐在前排,我该得到这样的待遇。”
蒂芬妮狠狠地说出这话。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现在目标正一步步实现。他知道是时候了。格洛瑞越来越沉不住气。他还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告诉她说必须杀死桑,并制造成自杀的假象。格洛瑞参与这事只是为了求财。她并不知道他的目的不仅仅是毁掉亚历桑德拉·莫兰德的名声。
只有桑死了他才会高兴。
昨晚,他打电话给格洛瑞,告诉她,他打算让她过会儿跟他再去教堂,原因他并没有讲。她不同意,被他大声呵斥回去,她服软了。他没有跟她说,他要除掉那个老神甫,而她必须扮成桑的样子,让监控摄像头拍到。
人们就会相信桑是畏罪自杀。
他是这样计划的,桑自杀当天,格洛瑞把马修丢到一个有人能认出他的地方。他仿佛能看到第二天的新闻头条:失踪儿童正在其母自杀后几个小时被寻回。
他乐于看到这样的后续报道:“亚历桑德拉·桑·莫兰德自杀身亡,尸体在她位于巴特莱公园城的家中被发现。这名陷入困境的室内设计师曾被怀疑绑架了自己的亲生孩子……”
至于被那名游客拍下的照片。为什么现在被爆出来?真是太不合时宜了。但换个角度想,这可能是天赐良机。
他曾通过电脑把那些照片放大,仔细研究。格洛瑞看上去极像桑。如果警方相信照片是真的,就算桑跟他们说,她没有用自己的信用卡买过东西,也只会让警方认为她有精神病,他们会觉得绑架案是她一手策划的。
现在,他们肯定都在想,有无可能她杀了她自己的孩子。
但是如果警方或者其他人知道当时桑真的在别的地方,那么余下的事情他们都不会相信了。整件事情都将失败。
他们会再找那个保姆谈话吗?
当然会。
他们会采访尼娜·奥尔德里奇吗?桑说过,她儿子失踪的时候,她跟这位客户在一起。
当然会。
但是两年前尼娜·奥尔德里奇就给出了一个充分的理由,说她不记得跟桑会面的具体时间,现在她肯定还会这么说。她根本不想掺和这件事,他想。
他最大的威胁来自格洛瑞,还有那名游客拍下的照片。
他从来都不会再白天给格洛瑞打电话。担心那个小男孩听到。而且格洛瑞有个坏习惯,就是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她会叫出他的名字。无论他怎么警告都改不过来。
他看了看钟。差不多5点了。不能再等,必须跟格洛瑞谈谈。很早之前他就买了两个预付话费的手机,一个给她,一个自己留着。他锁好办公室的门,按下她的电话号码。
铃声一响她就接了电话。从她的声音听来她很愤怒,他知道有麻烦了。
“我看到网上全在报道这件事,”她说,“全是那些照片。”
“你上网的时候那个男孩在旁边吗?”
“他当然在。他很喜欢那些照片。”格洛瑞大声说。
“你这个蠢货,少来挖苦我。他在哪儿?”
“他已经上床睡了。他今天不舒服,吐了两次。”
“他病了吗?”我不能让他去看医生。
“不是病了。我今天下午又给他染发了,他不喜欢。他讨厌这样疯狂的生活,我也是。你说顶多一年,现在差不多两年了。”
“马上就好了,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在公园的那些照片将为这事画上一个句号。但是你得多费点心思。再上网看看那些照片。看看警方有没有可能从中找到什么线索,怀疑照片中的女人不是桑。”
“你付钱给我,让我跟踪她,研究她的照片,学她走路的姿势和说话的语气。我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演员,我的梦想是做演员,不是照顾那个小孩,不让他见他的母亲。对了,我的天哪,他把她以前常用的那种肥皂塞到枕头下面,那香味让他想起她。”
他不会错过格洛瑞说话或者回答问题时偶尔的犹豫:她先是抵触,接下来试图把话题引到那个孩子身上。
“格洛瑞,好好想想,”他固执地提醒,“你穿衣服的细节、戴的首饰,有没有可能让警方认为照片中的女人不是桑?”
她没有回答,这让他火冒三丈,接着他问:“还有一件事,你到底跟那个神甫说了什么?”
“如果你继续用这件事烦我,我会疯的。我不过是告诉他,我正在参与一起犯罪,还有一起谋杀即将发生,而我却不能阻止。”
“你跟他说了这个?”电话那头传来极为镇定的声音。
“我是跟他说了这个,该死的。我说的这些话是受忏悔保密制约束的。如果你不知道保密制是什么意思,自己去查查。我现在郑重警告你,再过一个星期,我就走人。你最好准备20万美元的现金给我。因为如果你不这么做的话,我就去报警,告诉他们,是你强迫我软禁那个孩子,因为我不这么做的话,你就会杀掉他。我还会把知道的有关你的一切告诉他们,这样我就没有刑事责任。你想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吗?我会成为英雄!会得到一本书的合同,赚得百万美金。我要把所有的事都抖出来。”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个被马修和她父亲称作格洛瑞的女人按下了她手机上的结束通话按钮。
无论他怎样发疯似的不断拨打她的电话,她都没有再接听。
与凯文·威尔森分开后,桑又从送货入口回到她的公寓楼,直接去办公室。
约什正等她。她之前给他留了一张条子,说她要去找威尔森。当她看到年轻的助手脸上浮现的担心表情时,她以为他害怕他们会失去装修样板房的项目,便安慰他说:“约什,我觉得我们跟威尔森的合作有突破。他会等到我证明自己的清白后再做决定。”
约什的表情并没有放松。“桑,你要用什么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他指着放在办公桌上的两份报纸的头版问,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约什,照片上的人不是我,”桑说,“那个女人看起来像我,但不是我。”她的这种抗议突然无力。这么久以来,约什既是我的好友,也是我的助手,她想。是他昨晚匆匆赶来把我从四季酒店带走,冲出那些记者的包围。但那是因为他当时还没有看到那些照片。
“桑,一个叫查尔斯·肖尔的律师打过电话给你,”约什告诉她,“他说是埃尔维拉引荐的。我会替你回他电话的。现在你需要保护。”
“谁会对我不利?”桑质问,“警察还是特德?”
“是你自己不懂保护自己。”约什回敬了一句,眼里闪着泪花。“桑,马修失踪后我刚来为你工作的时候,你就跟我说过,你在父母去世后曾暂时丧失意识。”他绕过办公室,满怀关切地将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桑,我爱你。你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室内设计师,你就像我的姐姐。但是你需要帮助。在警方开始调查你之前,你要准备好如何辩护。”
桑推开他的手,往后退。“约什,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你必须明白。我能够证明在马修被人从婴儿车里带走的身后,我跟尼娜·奥尔德里奇在一起。现在我就去见她。蒂芬妮是12点半左右带马修去公园的。她醒来的时候是下午2点,那时他已经不见了。我能够证明那段时间我一直跟尼娜·奥尔德里奇在一起。我告诉你,我能够证明这点!有一个长得跟我很像的人偷走我的儿子,这事是很荒谬,但我确实不是照片中的女人。”
看上去约什并不相信她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桑,我现在就帮你拨通那个律师的电话。我叔叔是警察。今早我跟他谈过。他说很明显,现在你是马修失踪案的嫌疑犯,今天你不被带去录口供才怪。”
尼娜·奥尔德里奇是我唯一的希望,桑想。“打电话给那个律师,”她说,“他叫什么??”
“查尔斯·肖尔。”约什伸手去拿电话。
约什拨电话的时候,桑用两只手的手掌撑在办公桌上,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恐惧在加剧。她想逃。现在不行,她祈祷。求求你了,上帝,现在不行。给我坚持下去的勇气。然后她远远地听到约什喊她的名字,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了。
眼前一片模糊。她感觉周围围着人,有人冲她喊叫,有救护车的呼啸。她听见自己在抽泣,在喊马修的名字。然后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扎了一针。那痛感如此真实。
当她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医院的急救室里了。约什和一个头发灰白、戴着钢丝边眼镜的人坐在她旁边,用一张帘子隔开。“我叫查理·肖尔,”老人说,“我是埃尔维拉的朋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做你的律师。”
桑努力看清他。“约什给你打过电话。”她慢慢地说。
“是的。现在不要说话。明天我们有的是时间。为了你的安全,我们希望你今晚留院观察。”
“不,不。我必须回家。我得跟尼娜·奥尔德里奇谈谈。”桑努力想起身。
“桑,现在还不到6点,”肖尔声音温柔,“我们明天会跟奥尔德里奇夫人谈的。你最好留在这里,我向你保证。”
“你还是留下来好,桑。”约什安慰她说。
“不,不。我没事。”桑感觉自己的头脑已经清醒。她必须离开这儿。“我要回家,”她说,“我答应过埃尔维拉今晚要跟她和威利吃饭。我现在就想去那儿。”埃尔维拉会帮助我的,她想。她会帮我证明,照片中的女人不是我。
她想起来了。“我昏过去了,是吗?”她问,“然后被送上了救护车?”
“没错。”约什将手放在她的手上。
“等等。是我弄错了,还是之前真的有很多人围着我?我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有记者在?”
“是的,桑。”约什承认。
“我又昏过去了。”桑努力起身,然后意识到自己的肩膀上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病号服。她双臂交叉抱着自己,对他们说:“我不会有事的。你们两个能到外面去吗?我要换衣服。”
“当然可以。”查尔斯·肖尔和约什很快起身,她又突然急切地问了一个问题:
“特德是怎么说的?他现在肯定已经看过那些照片了。”
“桑,穿衣服,”肖尔跟她说,“我们先去埃尔维拉和威利家,路上再说。”
他们离开急救室的时候,桑突然清晰地意识到,在她坚持认为尼娜·奥尔德里奇会证明她清白的时候,约什和查理·肖尔都没有回话。
星期三下午,佩妮·哈默尔打电话给她的朋友瑞贝卡·舒瓦兹,邀请她过来吃完饭。“我给贝尼做了美味的炖肉,这个可怜的家伙跑了两个星期的长途,这是他最喜欢的菜,”她解释说,“他本来应该下午4点到家的,但是他的车到宾夕法尼亚的时候居然出了问题。他只好在普鲁士王市过夜,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总之,这顿放倾注了我所有的心血,我才不会一个人吃呢。”
“我穿戴好就来,”瑞贝卡向她保证,“刚好今天晚上我家里一点儿吃的都没有。我打算去‘善园’叫外卖的,但老实说,外卖吃得太多,现在自己都快变成外卖了。”
6点15分,两个好朋友在佩妮那个兼做饭厅的厨房里细细品味曼哈顿鸡尾酒。火炉上飘来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加上壁炉的温暖,让两个女人感觉生活十分惬意。
“哦,我得跟你说说塞·欧文斯农舍那个新租户的事。”佩妮打开了话题。
瑞贝卡神色有点不安,“佩妮,那个女人已经说得很明白,她窝在那里赶书稿。你没有去那里,对吧?”
其实瑞贝卡早就有了答案。她应该猜到,佩妮会想去瞧一瞧那个新租户的。
“我没打算去的,”佩妮辩解道,“我带了六块自制的蓝莓松饼去那儿,我只是想向邻居示好,但那个女人实在太无礼了。我首先就表示我并不想打扰她,只是觉得她可能喜欢吃松饼,我还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一张便利贴上,粘在盘子底下。如果我搬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会希望发生紧急情况可以打给某人求助。”
“你人真好,”瑞贝卡承认道,“每个人都该有你这样的朋友。要是我就不会再去的。她属于会寂寞老死那种人。”
佩妮笑了:“我真想把我的松饼要回来,不过,仔细想想,如果她需要帮助,她可以给她姐姐打电话。”
瑞贝卡喝光了最后一点鸡尾酒:“姐姐?你怎么知道她有个姐姐?”
“哦,我看到她身后大厅地板上有辆玩具卡车,然后我就跟她说我是一个不错的保姆。结果她却告诉我说,卡车是她姐姐的小孩的,是她姐姐帮她搬家的时候留在那儿的。”
“真有意思,”瑞贝卡慢慢地说,“我给她钥匙的时候,她说她要跟她的编辑见面,晚上会很晚才到。第二天清早我开车经过她那里,看到她的车停在路边上。只有那一辆,没有其他的车。我想她姐姐和她的孩子是晚些时候到的吧。”
“也许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姐姐,她自己喜欢玩卡车吧,”佩妮笑了,“我敢说,像她那样摆臭架子的人,我打赌她没几个朋友。”
她起身去拿那个鸡尾酒调制器,分掉最后一点鸡尾酒。“菜可以上桌了。为什么不坐下来开动呢?不过我不想错过6点半的新闻,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抓住那个绑架自己亲生孩子的疯狂母亲。我简直不敢相信她现在 还逍遥法外。”
“我也不敢相信。”瑞贝卡同意她的说法。
正如她们期望的一样,在中央公园拍下的据称能够证明亚历桑德拉·莫兰德从婴儿车中带走亲生儿子的照片,上了晚间新闻的头条。“我在想,不知道她对那个可怜的孩子干了什么?”佩妮在吞下一口多汁的炖肉时叹气道。
“莫兰德不是第一个杀死自己亲生孩子的母亲,”瑞贝卡冷静地说,“你觉得她这么做是丧心病狂吗?”
佩妮没有回答。这些照片里的某些东西让她疑惑。是什么呢?她问自己。但一会儿这条关于孩子失踪案的新闻结束了,她耸耸肩关掉电视机。“谁想看三分钟春药和喷鼻液广告呢?”她问瑞贝卡,“他们会说那玩意儿包治百病,比如心脏病啦、溃疡啦、中风啦,不知道谁会蠢到去买那样的东西。”
接下来,两个好朋友一边吃饭一边八卦地聊着她们在镇里共同的朋友,至于困扰佩妮的照片,不管是什么,都被她抛到脑后了。
托比·格里森前来询问她失踪女儿消息的那个上午,巴特莱·朗奇正在他办公室里开会。开完会后,巴特莱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到外面就餐,而是从附近餐馆叫了外卖。
他的秘书伊莱恩和前台接待菲利斯按照她们的习惯,在接待室对面,走廊那头的小厨房一起分享她们的减肥沙拉。满脸倦容的伊莱恩说,她从来没见过巴特莱的心情这么糟糕,说这么多话。在斯科特建议在拉什莫尔项目上,卧室里不放置帷幔的时候,他把那可怜的斯科特骂了个狗血喷头,邦妮拿出她选择的原料样品问他意见的时候,他也是一通大骂。他们两个都快哭出来了。
“当时桑在他手下也是这种‘待遇’。”她说。
“自从桑走后,没有一个助理干得长,斯科特和邦妮也一样。”菲利斯激动地说,“但我看过报纸上的照片。有件事他是对的:肯定是桑偷走了自己的孩子。我只希望她把她的儿子交给了一个她信任的人。”
“她崩溃掉是巴特莱的责任,”伊莱恩伤心地说,“你知道他有多疯狂吗?整个上午,他跟斯科特、邦妮开会的时候,一直开着电视。是调到了静音状态,所以没有声音,但是他一直盯着电视上桑带走马修的照片,他死死地盯着。”
“就是这个原因让他今天像吃了枪药一样吗?”菲利斯问,“我以为他看到桑对马修失踪一事撒谎的新闻会兴奋呢。”
“你不知道他有多恨桑,多想看到她被折磨。只是在斯科特暗示说那些照片有可能是合成的时候,巴特莱才抓狂的。别忘了,桑刚刚在凯文·威尔森项目上跟他竞标。如果桑能够证明那些照片是假的,又中了标,那对巴特莱来说简直就是世界末日。肯定是这样的。现在除了桑之外,至少还有四个年轻的设计师在抢他的生意。”
菲利斯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我得回前台去了。我发誓他不会让我在吃午饭的时候休息,就算门铃响了,我能在十秒钟之内按下电铃将门打开。对了,你记得一个叫布列塔尼·拉·蒙特的人吗?”
伊莱恩喝掉最后一口健怡可乐。“布列塔尼·拉·蒙特?哦,我当然记得啦。几年前,巴特莱展览样品房的时候,他请了一些模特,还有一些没名气的演员当服务生,端鸡尾酒。她是负责给这些人化装的。我告诉你,这事不要跟别人说,我觉得巴特莱对布列塔尼有意思。他跟我说,他觉得她比那些模特和演员都漂亮,然后他也让她去倒香槟。哦总觉得他在偷偷瞟她。我们至少一年都没做过那种公寓的装修了,再也没见他带她出席其他活动。我想他是用他惯用的伎俩甩掉她了吧。”
“布列塔尼的父亲托比·格里森今天早上来找她了。”菲利斯解释说,“那个可怜的老人很担心。他最后一次收到她的明信片是半年前的事了,是从曼哈顿寄出的。他确定她遇到麻烦了。我跟他说我会问你,因为如果她在这里工作过的话你会记得的。他会在3点过后再来。我想巴特莱到时已经在去里奇菲尔德的路上了。我该怎么对格里森说?”
“她只是在几年前为我们做过一些兼职的工作,我们也不知道她现在可能在哪里工作,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伊莱恩说,“我说的是实话。”
“但是,如果你认为巴特莱可能跟布列塔尼有关系的话,你能不能问他有没有跟她联系过?她父亲说他的身体不行了,我看得出他非常想见她。”
“我会问巴特莱的,”伊莱恩紧张地答应了。“但是如果他们之间真有不寻常的关系,他是不会想再提起她的。上次有个模特控告他性骚扰,现在提起她他就上火。他给了她不少钱才摆平的,他可能会害怕这件事情也跟上次一样。布列塔尼寄给他父亲的明信片上有邮戳吗?”
“有。纽约的邮戳。所以他才来这里找她。但是格里森先生的确有说过大约两年前布列塔尼跟他说过,她在做的工作,还有不能经常跟他联络。”
“哦,天啦,”伊莱恩叹气道,“我在想不知道是不是巴特莱搞大了她的肚子?你说布列塔尼的父亲什么时候来?”
“3点过后。”
“那我们只有希望巴特莱会去里奇菲尔德,我私下跟这位父亲谈谈。”
但是到3点托比·格里森准时按响门铃,菲利斯打开门的时候,巴特莱·朗奇还待在他的办公室里。格里森的胶底运动鞋踩得嘎吱嘎吱作响,菲利斯惊恐地看着鞋上的一些泥巴粘到奥布松地毯上。
“哦,格里森先生,”她说,“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在那个垫子上把鞋擦干净。”为了不让自己的要求听起来像是命令的口吻,她加了这么一句:“今天的天气肯定很糟,是吗?”
格里森就像一个听话的小孩,他走回到垫子那边,将他的胶鞋底在上面来回地搓。好像没有注意到地毯被他弄得很脏,只是说:“我用了一天时间才找到我女儿在纽约时跟她住在一起的女孩,现在我要见巴特莱·朗奇。”
“朗奇先生还在开会,脱不开身,”菲利斯说,“但是他的秘书伊莱恩·瑞安很乐意跟你谈谈。”
“我不要跟朗奇的秘书说。我就坐在这间漂亮的房子里,不管等多久,我都要见到那个叫巴特莱·朗奇的人。”格里森说,态度很是坚决。
菲利斯见他眼里满是疲倦。他的夹克和牛仔裤都湿透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遇到了别的什么麻烦事,他不得肺炎才怪,她想。菲利斯拿起电话。“格里森先生来了,”她告诉伊莱恩,“我跟他说了朗奇先生正在开会,但是格里森先生准备等到他有空为止。”
伊莱恩从前台接待的声音里察觉到她话语中带有警告的意味。布列塔尼·拉·蒙特的父亲要等到巴特莱出来。“我想想办法。”她告诉菲利斯。伊莱恩将电话放到电话座上,寻思着。我们老板倒是什么都不怕,但我得将这人来找他的事告诉他,她想。我得提醒他。电话面板上的灯亮着,说明巴特莱正在往外打电话。灯熄灭的时候,她起身敲了巴特莱的门。没等他回应她就走进了他的私人办公室。
电视还没关,仍旧是静音状态。巴特莱的午餐托盘放在他那张大办公桌的一边。通常,巴特莱吃完饭的时候会叫人帮他将托盘拿出去。他看着伊莱恩,表情既惊讶又愤怒。“我想我没有叫你吧?”
今天可真够戗的。“没人叫我来,你也没叫,朗奇先生。”伊莱恩回答得很干脆。如果你不喜欢这样的话那就解雇我,她想。我讨厌看到你。没等朗奇做出反应她又接着说:“外面有个人一定要见你。我猜他会在接待室一直等下去,所以,除非你从后面溜走,否则你最好去见他。他叫托比·格里森,是布列塔尼·拉·蒙塔的父亲,我确定你会记得她的名字。大约在两年前我们展览威弗利公寓的手她来做过兼职。”
巴特莱·朗奇往自己的椅子后面靠去,一副疑惑的表情,像是在努力回忆布列塔尼·拉·蒙特的名字。我在说谁他清楚得很,伊莱恩想,她发现他双手是紧扣着的。
“我当然记得那个年轻女人,”他说,“她一直想做演员,我还把她介绍给了有可能帮到她的人。但是我记得,上次我们有个场合要用模特,她没空。”
伊莱恩和巴特莱两个都没有发现托比·格里森已经走过伊莱恩的办公室,站在这扇半开的门边。“少来,朗奇先生,”格里森愤怒地大声说,“你骗布列塔尼,说会帮她成为明星。你经常在周末的时候把她带到你在里奇菲尔德那所漂亮的别墅。她现在在哪儿?你对我的女儿都干了什么?我要知道真相,你如果不把真相告诉我,我就去报警。”
晚上7点半,桑不顾医生的建议,跟查理·肖尔坐上一辆出租车,去埃尔维拉和威利的家。约什本来提出要睡在她公寓的沙发上,被她断然拒绝,她坚持让他回家。
现在我只想一个人待着,理清思绪,她想。
“你不也应该回家了吗?”出租车慢慢沿着约克大道开的时候她问肖尔。
查理·肖尔并不打算告诉桑,他跟他妻子本计划今晚去看戏的。后来他打电话告诉妻子,要她将他的票留在售票处,如果来得及他会赶去的。他再次感慨自己的幸运,每次出现这种情况,妻子都很理解他。“我想不会弄到很晚,”他告诉她,“桑·莫兰德今晚的状态不好,不适合跟我谈很久。”
桑面无血色,虽然穿着人造皮背心,但身体还是不停颤抖。他更加确定今晚她不适合跟他深入谈谈。我很高兴她会跟埃尔维拉和威利一起,查理想。她信任他们。甚至有可能会将她儿子的下落告诉他们。
今天下午早些时候,埃尔维拉打电话跟他说亚历桑德拉·莫兰德的事的时候,直接跟他说:“查理,她需要你的帮助。我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感觉就像天要塌下来了一样。我不知道那些照片是怎么被人弄出来的。但是她一直在拼命寻找马修下落的事实假不了。即便真是她带走的他,她也不记得了。不是说那些神经崩溃的人会进入一种失魂状态吗?”
“是的,这种情况不常见,偶尔会这样。”他告诉她。
查理坐在出租车里想,不知道埃尔维拉知不知道莫兰德现在的情况。他早些时候去医院的时候,她还处于昏迷状态,但不停地喊着她儿子的名字:“我要马修……我要马修……”
这样的话听得他心碎。他10岁那年,比他大两岁的姐姐死了,他仍然清楚地记得那可怕的一天,母亲在坟前的恸哭:“我要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他看着桑。出租车内很黑,但是借助其他车辆的灯光和沿途商店通明的灯箱牌,他清晰地看到她的脸。我会帮你的,他发誓。我在这一行干了40年,我一定尽力为你做最好的辩护。你的失忆不是假装的。我愿意赌上我的性命。
他本想跟她一起去米汉夫妇的公寓待一会儿,但是当出租车靠近中央公园南街的时候,他改变了主意:亚历桑德拉·莫兰德显然很信任埃尔维拉和威利。今天晚上她跟他们待在一块儿更合适。反正今晚也没时间再问她细节方面的问题。
出租车在半圆形的车道上停下,他让司机在那里等他。尽管桑坚持说他没有必要下车,但他还是陪她上到电梯。在看门人的通知过后,在16楼出电梯的时候,看到埃尔维拉正在大厅里等着。她什么也没说,上前搂着桑,看着查理说,“你先去吧,查理,”她说,“桑现在需要的是放松。”
“你说得对,我知道你会好好照顾她的。”查理微笑着说,他退到电梯里面按下到门厅的电梯按钮。他坐着出租车,在戏剧刚开幕时及时赶到。但尽管这出剧很轻松搞笑,也是他一直想看的,他却怎么也无法定下心来欣赏。
我如何为这样一个可能无法给自己辩护的女人辩护呢?他问自己。他们还要多久才决定给她戴上手铐呢?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当她被戴上手铐的时候,就等于被人推下深渊。
她身上裹着一床毯子,靠在枕头上,喝着加了蜂蜜和丁香的热茶,所有的一切都让桑感到自己像是正从黑巷子里走出来。“当我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在做梦,我是说,我能够证明马修在公园的时候我正跟尼娜·奥尔德里奇在一起。但是为什么会有人特意扮成我的模样?我是说,这难道不荒唐吗?”
没等他们回应,她接着说:“你知道我脑海里一直在想什么吗……那首《小夜曲》的插曲……《小丑牧场》。我喜欢那首歌,它似乎很契合现在的环境。这是一场闹剧,是马戏。一定是这样的。但是我知道只要我找到尼娜·奥尔德里奇就不会有事。我打算今天去的,但是我昏过去了。”
“桑,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混过去也不足为奇。你可能记得约什跟查理·肖尔通过电话。查理将所有的事都放下了,一门心思来帮你。他就是这样尽职的律师,这样的朋友。约什跟我说了你昨晚在四季酒店跟特德的事。我想,你昨晚根本没吃饭,今天你吃了多少东西?”埃尔维拉问。
“没吃多少。早上就喝了点咖啡,我回办公室的时候还没吃午饭,然后我就昏过去了。”桑喝光了最后一点茶。“埃尔维拉,威利,你们两个都相信那些照片,认为是我带走了马修。我今天下午从你说话的语气中听出来了,埃尔维拉。然后约什很快跟我说我需要一个律师,那时候我知道他也相信照片是真实的。”
威利看着埃尔维拉。她当然认为那些照片是真的,他想。我也相信。但这个可怜的女人却一口咬定照片里的人不是她。现在埃尔维拉打算说什么呢?
埃尔维拉回答得很诚恳,但也很巧妙:“桑,如果你说那些照片不是你的,那么我想查理首先就该找底片,或者,如果那个人是用手机拍的,就找到他的手机,找个专家证明照片是假的。你说当时你在跟一个女人商量她在市区房子装修的事,我相信找到她就能证明你的清白。你说那个女人是叫尼娜·奥尔德里奇吧?”
“是的。”
“查理保证会把你跟尼娜·奥尔德里奇在一起的所有细节都搞清楚,他就是这样尽职尽责。”
“那为什么我告诉约什和查理,说奥尔德里奇可以证明我当时不可能出现在公园的时候,他们都不作回应?”桑问。
埃尔维拉站了起来。“桑,据我所知,你昏倒之前跟约什好好沟通。相……相信我,我们会全力以赴查找出真相,找到马修,”她保证说,“但首先你要知道,你要承受多方的压力,你必须身体健康才能顶得住。晚餐很简单。你答应过来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我记得你喜欢吃辣椒。晚餐就是这些:辣椒、沙拉、热意大利面包。”
桑勉强笑了笑。“听起来不错。”
爽口的美食和红葡萄酒带来的暖意让她恢复了元气。确实不错,她想。
她跟埃尔维拉和威利说过自己有可能为建筑师凯文·威尔森的那幢高档建筑701卡尔顿公寓装修样板房的事。“这是我跟巴特莱·朗奇之间的事,”她解释说,“我想威尔森看到晨报的时候,可能会觉得是我一手策划的绑架案,于是我直接去他办公室要求他给我机会,证明那天不可能是我绑架了马修。
埃尔维拉知道桑在那些公寓设计上倾注了大量心血:“他给你这个机会了吗?”
桑耸耸肩。“还要看。他让我留下设计图纸和原料。所以我觉得我还有赢的希望。”
他们都没有吃甜品,决定喝点卡布奇诺就行了。威利知道桑准备走了。他从桌旁起身,走到卧室,悄悄地拿起电话帮她叫了一辆车,他打算先送她回巴特莱公园城,然后他再坐车回来,以防她家附近还有记者。我绝不会让这个女孩一个人面对一大帮记者和摄影师,他拿定主意。我必须得送她回家。
“15分钟,米汉先生。”出租车调度员向他保证。
威利刚回到饭桌的时候电话响了。是艾登神甫打来的。“我从俱乐部过来,正过街呢,”他说,“如果你们方便的话,我想过来拿我的围巾。”
“哦,太好了,”埃尔维拉让他放心,“我家里还有个客人,希望你来得及见她。”
桑喝完杯里最后一点咖啡。埃尔我啦将电话放回去的时候,桑说:“埃尔维拉,我真的不想见任何人。求你了,不管什么人来,都让我先走吧。”
“桑,他可不是一般的人,”埃尔维拉恳求道,“我什么都没跟他说,但是我真的希望艾登神甫过来的时候你还在。他是我的老朋友,昨晚将自己的围巾落在这儿了。今天他刚好在街对面吃饭,顺便过来拿围巾。我不想耽误你,但我很希望你见见他。他是一个好神甫,在圣方济各小教堂当值,我觉得他能开导你。”
“埃尔维拉,我不信神,”桑说,“所以我还是赶紧溜走为好。”
“桑,我叫了出租车。待会儿我送你回家。就这么办。”威利说。
电话铃响了。看门人说奥布莱恩神甫到了。埃尔维拉赶紧去开门,不一会儿,电梯门打开了。
奥布莱恩神甫脸上挂着笑,跟埃尔维拉拥抱,跟威利握手,然后转身,等着被介绍给他们的客人——一个年轻的女人。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天哪!他想,她就是那个参与犯罪的女人。
她就是那个声称自己无力阻止一起谋杀案的女人。
第六章 谎言
在从亨特大学开往奥尔德里奇位于69号街的市内的公寓的这段短短的距离里,比利·柯林斯和珍妮弗·迪恩警探互相坦承以前从来没有怀疑过桑·莫兰德会绑架自己的亲生孩子。
他们重组了马修·卡朋特失踪那天的案情。“我只想着我们要找的是一个看准时机抱走孩子的绑架犯,”比利神情忧郁地说,“那天公园很多人,小保姆在草皮上睡着了,小男孩则在婴儿车里睡觉,我觉得那种情况对于伺机想掳走孩子的变态者是绝佳的机会。”
“蒂芬妮吓得完全不知所措,”珍妮弗回忆道,“她在那里尖叫,‘我怎么对得起桑,我怎么跟她交代?’但是我们为什么不能继续向下探究?我也从来没考虑过,蒂芬妮可能被人下毒。”
“我们早该想到的。虽然那天天气很热,但要一个年轻人在大中午的时候躺在草皮上呼呼大睡也不太可能,就算是她感冒了。”比利说,“哦,到了。”他在一栋漂亮住宅前停下车,把车停在另一辆车旁,把证件扔到风挡玻璃上。“我们花几分钟重新整理一下当初的案情。”他建议。
“亚历桑德拉·莫兰德的故事很不幸,谁都会动恻隐之心,”珍妮弗·迪恩说,“一场迟到已久的重聚让她的父母再去机场的路上丧生,在情绪崩溃的时候跟人结婚,后来,这位单身母亲又艰难地开创自己的事业,然后自己的儿子被人绑架。”她越说越气。
比利手指敲着方向盘,希望能够想起这件大约发生在两年前的案件的每一个细节。“我们那晚跟那个叫奥尔德里奇的女人谈过。她证实莫兰德说的是真的。那天她们有个约会。当时莫兰德正跟她在一起查看她刚买的市内的公寓的设计图和原料,是我打电话通知莫兰德,说她的儿子失踪了。”比利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生气地说:“我们没有问更多问题。”
“我们必须承认,”珍妮弗在口袋里搜寻自己的手帕的时候说,“我们将种种可能性都考虑了:正在工作的母亲。不负责任的小保姆。伺机绑架儿童的人贩子。”
“我回家的时候艾琳还在看电视,”比利回忆道,“她告诉我说当她看到莫兰德脸上的表情时她哭了,她说这种情况会跟伊坦·帕兹的案件一样,那个小男孩失踪好几年了,一直杳无音讯。”
珍妮弗看看车窗,外面大风肆虐,雨下个不停,太将自己的外套领子竖起来。“我们说有人都愿意相信这个伤心的故事,但是如果照片是真的,那就证明莫兰德那天下午并没有一直跟尼娜·奥尔德里奇在一起,”她说,“如果奥尔德里奇能够发誓说她们一直在一起,那照片可能就是假的。”
“照片不会是假的,”比利一脸严峻地说,“我跟奥尔德里奇说话的时候她并不老实,但是她为什么要撒谎呢?”他没有等珍妮弗回答又接着说:“好了,瓦们进去。”
他们下车一路小跑到那栋房子的门口,按响门铃。“我想奥尔德里奇至少花了1500万打理她这个小巢。”比利咕哝道。
他们能够听见里面的敲钟声,他们不停按着门铃,直到一个穿着黑色套装的拉丁女人打开门。她看上去六十出头,一头黑发里夹杂着一些白发,整齐地往后梳成一个发髻,一脸皱纹,眼脸耸拉着,满眼倦容。
比利将名片递给她。
“我叫玛利亚·加西亚,是奥尔德里奇夫人的管家,她正在等你们,柯林斯警探、迪恩警探,可以把外套给我吗?”
加西亚将外套挂进壁橱,让他们跟着她。他们沿着门厅走的时候,比利扫视着装修考究的客厅,目光掠过壁炉架上的一幅画时放慢了脚步,他可是博物馆的常客。我打赌这是马蒂斯的真迹,他自言自语道。
女管家将他们领到一个看上去是两用的大房间,柔软如奶油般的真皮沙发围在一台嵌入式液晶电视机前,三面墙上都有红木落地式书架,书架上的书排列的极为整齐。在这里看书会让人觉得不自在的,比利想。墙是深米色的,地毯是那种褐色的几何图案。
根本不符合我的品味,比利想。钱可能花了不少,但颜色淡一点的话效果会更好。
尼娜·奥尔德里奇让他们等了约半个小时,他们知道她已经63岁了,当她趾高气昂地走进房间的时候,那无可挑剔的仪表、飘逸的银发、完美的肤色、贵族式的容貌、黑色的长袖衫、银首饰,加之那冷若冰霜的表情,给人的感觉就像郡主接驾不速之客一般。
这并没有吓倒比利·柯林斯,当他起身时,突然想起了曾给长岛蝗虫谷一户人家当司机的叔叔跟他说过的话,他说:“比利,这个镇里有很多聪明的人,他们靠自己赚了很多钱,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就是为这些人打工的,但是他们跟真正的有钱人不一样,真正的有钱人不是暴发户,那些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们的想法跟我们这些人是不一样的。”
比利在他第一次见到尼娜·奥尔德里奇的时候就知道她属于那一类人。她打算给我们个下马威,他想。好吧,夫人,瓦们谈谈。他先开口:“下午好,奥尔德里奇夫人,抱歉这么仓促地通知你。真高兴你能见见我们,很显然今天下午你真的很忙。”
她抿着嘴巴,他明白她已经知道他说话的用意。没等同意,他和珍妮弗就坐下了。尼娜·奥尔德里奇犹豫了一阵,在他们对面一条窄窄的古董桌后面的凳子上坐下。
“我看过早间的报纸,也在网上看过了,”她用冷漠而又轻蔑的语气说,“我不敢相信那个年轻的女人这么可恶,竟然绑架自己的亲生孩子,想起我当初对她的同情,写给她的慰问信,我真是觉得气愤。”
珍妮弗·迪恩开始询问:“奥尔德里奇夫人,马修·卡朋特失踪后我们找你谈了好几个小时,你证实说你跟亚历桑德拉·莫兰德的却有约会,我第一次打电话给她告诉她孩子失踪的时候她跟你在一起。”
“是的,那是下午3点左右的时候。”
“她当时对我们的电话是什么反应?”
“看过那些照片后再想想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她真是一个出色的演员,就像我上次跟你说的那样,在跟你通完话后,莫兰德小姐面无血色,一跃而起,我想叫辆出租车,但她冲出房间,跑到公园,丢下被她铺得一地的书、原料、油漆样品以及古董家具、灯具和地毯图片什么的。”
“我明白,小保姆是12点半岛12点40的时候带马修去公园的,我的笔录记载你跟莫兰德小姐的约会是在下午1点。”珍妮弗继续说。
“没错,她用手机给我打了电话,说因为保姆的问题会晚来几分钟。”
“你当时在这里?”
“不是,我在我以前的公寓比克曼公寓。”
比利·科林斯小心掩饰着自己兴奋的表情,“奥尔德里奇夫人,我想我们第一次谈话的时候你并没有跟我提到这个,你说你是在这里见莫兰德小姐的。”
“事实的确如此,我告诉她我不介意她迟到一点点,但是一个小时过后,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还坐在这个房子里。”
“奥尔德里奇夫人,你现在是说两点过后,亚历桑德拉·莫兰德跟你通话的时候你还没见到她?”比利强调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听我解释,桑·莫兰德有这间房子的钥匙,她准备在这里吧装修计划书给我,她以为我们要在这里见面。但实际上,我们过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才碰面,当我们通话的时候,她为自己把地点搞错道了歉,并说要到比克曼公寓去,但我5点钟的时候要到卡莱尔参加鸡尾酒会,跟朋友会面,所以我告诉她,我上这里来见她,坦白说,当时我已经很生她的气了。”
“奥尔德里奇夫人,你有自己约会的书面记录吗?”迪恩问。
“当然有,我都记在我的一本每日计划本里。”
“那么你是否将两年前的计划本留着呢?现在还在吗?”
“是的,在楼上吧。”尼娜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起身朝房门走去,叫了女管家,她瞥了一眼手表——比利·柯林斯确定她是故意的,接着她叫加西亚去她的办公桌,打开最上层那个抽屉,拿来前年的记事本。
尼娜·奥尔德里奇和两位警探等待的时候,她说:“我真希望除了这次会面之外,再也不要卷入这起事件中,我丈夫最不喜欢这种哗众取宠的事了,当年报纸铺天盖地地写我和莫兰德见面的事已经让他不快了。”
比利本来想说如果案件到了庭审阶段,她这个证人也会出名的,不过他认为这么说并不明智,结果他只是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不好意思给你造成不便了。”
玛利亚·加西亚手里拿着一个皮革封面的小红本子回来了,她已经将本子打开,翻到6月10日那天。
“谢谢,加西亚,在这等着。”尼娜看了一眼页面,将本子递给比利。1点钟那一栏的旁边是亚历桑德拉·莫兰德的名字。“这里并没有记录你打算在哪里跟她见面,”比利说,“如果你打算讨论这栋房子的装修问题,你为什么要在别的住处跟她见面呢?”
“莫兰德小姐将这里所有的房间都详细地拍了下来,整个房间除了一张牌桌和几条椅子之外,没有别的家具了。我为什么不选择一个舒服的地方呢?正如我说的那样,因为我打算5点钟的时候在卡莱尔的鸡尾酒会上跟朋友见面,所有我告诉莫兰德小姐在这里等我,而不是去比克曼公寓。”
“我明白,在外面打电话给她之前你刚到这里?”珍妮弗问。
“短短半个小时。”
“你到这里的时候,觉得莫兰德小姐的举止如何?”
“不安,满是歉意、焦虑。”
“我明白了,这个房子有多大,奥尔德里奇夫人?”
“5层高,40英尺宽,你们也看到了,这栋房子是这个区域最大的市内的公寓之一。顶楼是一个封顶的花园,一共有11个房间。”很明显,尼娜·奥尔德里奇在描述她房子的尺寸时显得非常高兴。
“地下室呢?”比利问。
“那里还有一个厨房,一个酒窖,一个很大的成品仓库,我丈夫的那些孙儿孙女过来的时候非常喜欢那儿,那里也是存放东西的地方。”
“你说马修失踪那天这里只有几条椅子,一张牌桌,而且你是在这里跟莫兰德小姐见面的?”
“是的,前几任业主已经对这里进行过改造,因为业主突然遇到财务方面的问题,房子被放到市面上出售,我们便将它买下了。我们对房子的大部分结构还是满意的,希望尽快进行改造,那时室内装修还没开始,有人将亚历桑德拉·莫兰德推荐给了我。”
“我明白。”比利看了看珍妮弗,两人起身准备走了,“你说莫兰德小姐有这栋房子的钥匙,马修失踪后她还有没有回来过?”
“我再也没见过她。我知道她过来拿过她的手提箱和样品等东西,坦白说,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讲钥匙还给我,不过,当然啦,我们入住的时候已经将所有的锁都换了。”
“你没有请莫兰德小姐为你做室内设计?”
“我觉得她肯定没有心情做这个项目,而且我也不指望她来做。我当然不敢去冒这个险,保不齐她就会崩溃,将烂摊子留给我。”
“能告诉我这房子是谁装修的吗?”
“巴特莱·朗奇。也许你们听说过这个人,他相当有才华。”
“我想问的是,他是什么时候接手这项工作的?”比利的脑袋转得飞快,马修失踪那天这栋房子是空的,桑·莫兰德可以利用它。她有没有可能将自己的孩子带到这里,或许将他藏在其中一间房子里或地下室里呢?没人会想到来这里找他。她可以在午夜的时候回来,不管那孩子是死是活,她可以再将他带到别的地方。
“哦,巴特莱很快就接手了,”尼娜·奥尔德里奇说,“别忘了,我当时还没将工作交给莫兰德呢。我只是打算请她来做。现在,柯林斯警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比利打断她说:“我们要走了,奥尔德里奇夫人。”
“玛利亚会送你们出去。”
女管家陪他们走到下面的门厅,从壁橱中取出外套。虽然她脸上还是一副冷漠的表情,内心却很气愤。巴特莱·朗奇绝对是从那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那里抢走这个工作的,她想。这个不可一世的太太让好心的莫兰德设计的时候,她就跟他勾勾搭搭了。她现在不会承认,但是,在小孩失踪之前她就没打算请莫兰德为她设计。
珍妮弗扣着大衣纽扣。“谢谢,加西亚夫人。”她说。
“柯林斯警探,”玛利亚欲言又止。她本来想说,奥尔德里奇夫人绝对是要莫兰德到这里跟她见面,而不是去什么比克曼公寓,她当时就在房间。可是谁会相信我而不相信她呢?玛利亚·加西亚问自己。还有,有什么区别呢?我在报纸上看过那些照片。错不了。无论莫兰德小姐有什么原因,她偷走自己的孩子是事实。
“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加西亚夫人?”比例问。
“哦,没有,没有。我只是想祝你们一路好走。”
那天晚上他一直都在拨打格洛瑞的电话,但是任凭电话如何响她就是不接。她在跟他玩游戏吗?午夜的时候她终于接了电话,并且不再逞强。电话里她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无精打采。“你想干吗?”
他尽量以缓和、热情的语气说:“格洛瑞,我知道对你来说很难。”他本来想说,他也很难,但是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这样说会被她反唇相讥,更糟糕的是,她一定又觉得被欺骗。
“格洛瑞,”他继续说,“我在想,我不打算按先前约定的给你20万。我打算翻三番,给你60万,到下周末就给你现金。”
他很高兴听到她惊讶的喘气声。她真有这么傻,竟然这么容易上当?“你只需要再做一件事,”他继续说,“大约4点45分的时候再去一次圣方济各小教堂,至于是哪天我到时再告诉你。”
“你不怕我再去忏悔吗?”
如果她去忏悔室的话,我现在就杀了她,他想。不过他只是笑着说:“我查过了。你说得没错,有忏悔保密制呢。”
“你把马修的母亲折磨得还不够吗?为什么要杀了她?”
跟我要杀你的原因可不一样,他想。你知道得太多了。谁知道你会不会良心发现,将我的事捅出去。至于桑,只有她死我才会高兴。
“格洛瑞,我没打算杀她,”他说,“我说的只是气话。”
“我不相信你。我知道你有多恨她。”格洛瑞的声音又透着愤怒甚至恐慌。
“格洛瑞,我们开始怎么说的来着?我提醒你一下。我打算给你60万美元,那可是真金白银,你可以将钱放进保险箱里,靠它过活,同时给自己一个机会去实现你的梦想,去百老汇演出,或者演电影。你很漂亮,跟好莱坞那些大花瓶不同,你演技精湛。你可以模仿别人的容貌、走路的姿势和谈吐的方式。你让我想起了《女王》中的海伦·米勒。你跟她一样有天赋。你只要给我一个星期,顶多10天。我要你去那个教堂,到时候我再告诉你该穿什么衣服。只要你一离开那儿,就没什么事了。我们在附近的某个地方见面,给你5000美金。你就带这么多现金在身上,以防你的袋子在机场被打开检查。”
“然后呢?”格洛瑞问。
“你回米德尔顿,在那里等到晚上9、10点钟的样子,然后将马修扔在某个百货商场或购物商场。之后,你坐飞机去加利福尼亚,或得克萨斯,随便你想去哪儿都成,去开始你的新生活。我知道你担心你的父亲。你可以打电话告诉他说,你在中央情报局执行任务。”
“最多不超过10天。”现在她的语气有些踌躇,似乎就要被说服了。然后她又说:“但是我怎样拿到余下的钱?”
你不会遇到这个问题的,他想。“我会将钱打包,照你说的地址寄给你。”
“但是我怎么相信你会不会寄给我,或者,即使你寄来了,我怎么知道里面塞的是不是旧报纸?”
你不能信任我的,他想。一边伸手去拿那杯不加冰块的双份威士忌——他曾向自己许诺过,在联系上她之前他是不会碰它的,一边说:“格洛瑞,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当然啦,肯定不会是这样的,你可以实施你的B计划,找个律师,将你的故事告诉他,让他找书商,然后你去报警。同时,马修也找到了,健健康康的,他只知道当初是格洛瑞照顾他的。”
“我给他读了很多书。他比许多同龄的孩子都聪明。”
我确定你是个大好人,他想。“格洛瑞,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你马上就要发财了。”
“好吧。之前我心里很烦,对此我表示抱歉。因为今天早上,附近的一个女人拿着愚蠢的松饼过来。我觉得她有点怀疑我的身份了。”
“你之前没跟我说过这事,”他悄悄地说,“她看到马修了吗?”
“没有,但是她看到他的玩具车了,还说如果我需要保姆,可以找她,她是个不错的保姆。我告诉她,我姐姐帮我搬家的,那是她儿子的卡车。”
“我想这个借口不错。”
“但是那个房地产经纪人是这个女人的死党。我之前跟她说过我晚上会一个人来。她这人也挺爱管闲事的。我知道我到这里之后,她一大早开车来过。”
他感到自己开始冒汗。绝不能因小失大。他想了好几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其中之一就是那个爱管闲事的“松饼女人”会跟她的朋友,也就是那个房地产经纪人核实。他不敢想下去。
没多少时间了。
他故作镇定地安慰她:“格洛瑞,你这是在杞人忧天。只管系数余下的日子吧。”
“我肯定会的。这不光是为了我。那个小孩也不想再躲了。他想去找他的妈妈。”
晚上7点,凯文·威尔森来到他妈妈的公寓,当时二频道的晚间新闻即将播完。他按了两次门铃,然后才拿钥匙打开门。这是他们的约定:“这样的话,如果我在打电话或穿衣服的时候就不必跑去开门了。”这是他妈妈的主意。
但是当他进去的时候,身材矮小、头发花白,71岁的凯瑟琳·凯特·凯莉·威尔森既不在她的卧室里也没在打电话。她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机,当他走进客厅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抬头看他。
这套三间房的公寓时他给她买的,公寓坐落在第一大道57号大街,这个地段的拐角处就是到全称各地线路的公共汽车站台,步行一段距离就能到电影院。在她看来,最重要的是,圣约翰福音教堂离这仅一个街区。
三年前,当他有经济能力给母亲买下这套新公寓的时候,她还不情愿搬出老社区,当时的情形让凯文至今觉得仍然好笑。现在,她喜欢上了这套房子。
他走到她的椅子那儿,吻了她的额头。
“嘿,亲爱的。坐下来待一会儿。”她说,换台的时候并没有抬头看他。“马上就要播放头条新闻了,有我想看的节目。”
凯文饿了,很想立即去尼瑞酒馆。那是一个吃饭的好去处,而且就在街对面。
他坐到沙发上,看了看那四周。母亲正坐在椅子上,沙发和椅子是过去的老家具,当初搬家的时候,无论他怎么劝,她都不愿舍弃它们。凯文只得给这些椅子重装椅面,还将她当初结婚用的套房家具整修一遍。当初她说:“凯文,这可是条纹红木的,我没有打算丢呢。”他还帮她修理了餐厅的家具,正如她所说的“这些家具太好了,扔了可惜”。不过她倒是允许他将那条磨破了的人造东方地毯换成一条类似设计的地毯。他也没跟她说新地毯花了多少钱。
结果就是现在所看到的,这套温馨的公寓满是他父亲、爷爷、表兄弟妹等相识了一生的朋友的照片。无论回来有多晚,不管工作有多忙,这里都会让他放松心情。这是心安处。这就是家。
这正是桑·莫兰德游说他时说的那种家,她哀求他不要这么快在她和巴特莱·朗奇之间做出决定,直到她能够证明她没有像他们说的那样绑架自己的亲生孩子。人们想要有家的感觉,而不是住在博物馆里,她是这么跟他说的。
凯文意识到自己花了大半天时间在想,为什么不干脆将莫兰德的设计图纸和原料样品还给她,然后在通知单里简单地告诉她,他已经决定让巴特莱·朗奇做这个项目了。
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为此他可没少被自己的秘书露易丝“数落”,她说她真是不可思议,他竟会在那个撒谎的绑架犯身上浪费时间。“我说,凯文,那个女人竟然厚颜无耻地来到这里,太让我意外了,然后我跟她说,她可以当时就将她的东西拿走,我也可以寄给她,可她根本不理我。还直接跑上去找你,非得要得到这个工作机会。记住我的话,这事定下来之前她就会戴着手铐到雷克岛监狱去了。”
他也懒得掩饰自己的恼怒,冷冷地跟露易丝说:“如果她被捕,我相信她也会被保释出来的。”最后他告诉露易丝不要提这事。这样的话当然会引起她的不满,以至于在当天余下的时间里,她都故意大声叫他“威尔森先生”。
“凯文,看!电视上正在放那个叫莫兰德的女人从婴儿车里带走小孩的照片。她竟然恬不知耻地在警方面前撒谎。你能想象孩子的父亲现在有什么感受吗?”
凯文跳了起来,冲过房间。画面上正播放亚历桑德拉·莫兰德从婴儿车里抱走小男孩的照片,然后是另一张她抱着他沿着小路走的照片。他们盯着屏幕,解说员继续说:“从警方那里获悉儿子失踪的消息后,有人看见她匆忙赶回中央公园。”
凯文仔细看着画面。照片上的桑·莫兰德看上去很震惊。眼神是无法掩饰的痛苦。今天下午,她哀求他给她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时他看到的也是这样的眼神,他想。
哀求?这是一个多么强烈的词。她也没有让他难做,如果他喜欢巴特莱·朗奇的设计,她也会理解。
她看上去伤得很深,他想。凯文专心地听着新闻解说员说:“昨天是马修·卡朋特的五岁生日,现在,人们都在推测,孩子的母亲是让别人替她照顾他,还是——他根本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在过去的一两个月中,为完成设计工作,桑无数次地进出公寓楼,她在上面倾注了不少心血,凯文想。我现在终于理解昨天在卡尔顿公寓见到她时为何是那副情形。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安全的,为什么会如此痛苦?她有可能杀了他吗?
不,这不可能,他想。我愿以性命担保,她不是凶手。
凯文意识到母亲站起来了。“证据确凿让人不相信都难,”凯瑟琳·威尔森说,“但是看着桑·莫兰德获悉孩子失踪时脸上的表情~当然,你还太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那年菲兹帕特里克的孩子从我们公寓的窗户跌落丧命的时候,我在琼·菲兹帕特里克的眼睛里看到过这种表情,我当时真是为她感到难过。那个叫莫兰德的女人真能演。”
“如果她在演戏的话。”发现自己竟然为她辩护,凯文感到有点惊讶。
他母亲吃惊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如果’?你看过那些照片,对吗?”
“是的,我看过,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走吧,妈妈,吃饭去,我饿了。”
后来,在尼瑞酒馆他们经常落座的那个餐桌上,凯文在喝咖啡的时候跟他妈妈说了他一直都在考虑请亚历桑德拉·莫兰德装修那三套样板房的事。
“这当然不行,”凯瑟琳·威尔森断然地说,“不过,跟我说说,她长什么样?”
她的脸让人无法忘怀,凯文想。善于表达的眼睛,柔软的嘴唇。“她大约有5英尺8英寸高。身材苗条、气质优雅。她的一举一动都像是一个舞者。昨天她将头发蓬松地垂在肩上,也就是你在照片里看到的那样。今天是把头发往后挽成一个发髻。”他意识到自己不仅是在母亲面前描述桑,其实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天哪,听起来你好像迷恋上她了。”她母亲惊叹道。
凯文想了好长一段时间。是很荒唐,他想,但桑确实与众不同。她当时说巴特莱·朗奇设计图纸中的一些元素可能会让潜在的买家望而却步,他记得她指给他看时,她的肩膀碰到他的肩膀时的那种感觉。当时她已经看了中央公园那些照片,也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困难。
“她要我给她时间证明那些照片是假的,”他说,“我不用现在就在她和巴特莱·朗奇之间做出决定。我没打算做决定,会坚持自己的看法,给她机会证明。”
“凯文,你总是喜欢同情弱者,”他母亲说,“但这次有点对了。你今年37岁了,我真担心你会打一辈子光棍。不过,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别跟一个可能身陷囹圄的人扯上关系。”
正在这时,他们的老朋友吉米·尼瑞到他们的桌旁问候。他听到了凯瑟琳的最后几句话。“我非常同意你妈妈说的,凯文。”他说,“如果你准备找人成家立业,我会给你介绍一个排的年轻姑娘给你,她们早看上你了。为你自己考虑一下,别蹚这趟浑水。”
正如他答应的那样,威利乘出租车送桑回家。他打算顺便送艾登神甫回去,但被拒绝。“不,你们走吧。我跟埃尔维拉待会儿。”他说。
艾登神甫跟桑道别的时候盯着她的眼睛说:“我会为你祈祷的。”然后他伸出手,握着她的手。
“祈祷我的儿子平安吧,”桑回答说,“不要费心为我祈祷,神甫。上帝已经忘记我的存在。”
艾登神甫并没想回话,他让开一边,让她经过走廊。“我在这里只待五分钟,埃尔维拉,”在桑和威利身后的们关了后他说,“我看得出那位小姐并不想我陪她,我也不想强求她,哪怕只是同车一小段路程。”
“哦,艾登,”埃尔维拉叹了口气,“我也非常愿意相信那天不是桑把马修从婴儿车里带走的,但肯定是她。这点毫无疑问。”
“你觉得孩子还活着吗?”艾登神甫问。
“与其相信她会伤害马修,不如相信我会拿刀捅威利。”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是在莫兰德小姐的儿子失踪之后才认识她的,”艾登神甫说。小心别说漏嘴了,他提醒自己说。你决不能让埃尔维拉认为你以前见过亚历桑德拉·莫兰德。
“是。因为我为她写过一个专栏所以我才跟她成个人朋友,她打电话对我表示感谢。哦,艾登,我相信桑一定处于那种紧张性精神症状态,或是患有人格分裂症。问题在于,我不知道谁有可能帮她照顾马修。”
“她没有别的家庭成员了吗?”
“她是独子。她母亲也是,她父亲曾有一个兄弟,不过十来岁的时候就死了。”
“那要好的朋友呢?”
“我确定她有些朋友,但是不管这个朋友的关系跟她有多好,能好到参与绑架吗?不过,神甫,假如她将马修遗弃在某个地方,而她都不知道丢在哪儿了?我敢保证,她心里只会认为自己的孩子失踪了。”
她心里觉得自己的孩子失踪了。几分钟后,看门人替他在楼下叫了一辆出租车的时候艾登神甫还在想这个问题。
有人在犯罪,不久,还会有一起谋杀案发生,而我却是从犯。
这个年轻的女人真的患有人格分裂症吗?还是患有学术上新定义的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症?如果是这样的话,埃尔维拉的这个朋友,在她冲进忏悔室的时候,她真正的人格是不是想战胜另外一个人格呢?
看门人叫的出租车在那等着。艾登神甫钻进车后座的时候患有关节炎的膝盖痛得他真哼哼。他想,我受忏悔保密制的约束,我所了解的情况绝不能说出去。她要我为她的孩子祈祷。但是,哦,亲爱的上帝,如果即将发生谋杀,我求你伸手阻止它。
让这个老神甫根本没想到的是,当下,有人正在谋划三起谋杀案,而他就是首要目标。
第七章 信用卡被盗
星期四早上8点,桑到达办公室的时候约什已经在了。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她立即知道一定出了别的什么事。现在,除了被动接受,她已经麻木,没有任何感觉,所以她只是问道:“什么事?”
“桑,你告诉我说凯文·威尔森在样板房设计项目上同意在你和巴特莱之间做决定。”
“没错。但是我知道我昨天被抬上救护车的照片被今天早上的报纸一登出来,这工作肯定没戏了。如果我留在他那里的东西中午之前还没送过来,我倒会觉得很奇怪。”
“桑。”约什激动地说,“你说的可能是真的,但我说的不是这个。桑,在没中标之前,你怎么能将那三间公寓的原料、家具、墙面挂饰都订购了?”
“你在开玩笑。”桑断然地说。
“桑,我倒希望是这样。你已经给那些原料、墙面挂饰、定做的家具以及那些固定装置下单了。我的天,你什么都订购了。我们收到原料的交货通知。先不说钱!我们到哪儿去找地方放这些东西啊?”
“没付款他们绝不会送货的。”她说。我至少可以证明这是弄错了,桑想。
“桑,我打电话给惠灵顿布行了。他们有你的信,信中说由于时间关系,你要求对平时的九折产品延期付款,并说一旦跟凯文·威尔森的合同签下来你将一次付清。你说他已经签字了,支票很快就会到手。”
约什从他的办公桌上拿起一张纸。“我让他们将信的复印件传真给我,就是这个。是公司的信纸,上面有你的签名。”
“我没有在那封信上签名,”桑说,“”我以我的性命发誓我没有在那封信上签名,也没有为那三间样板房订购任何东西。我只是从那些购货商那里拿了家具布、窗帷和墙面挂饰的样品,以及我将来中标后用得着的家具、波斯地毯以及窗户配件的图片。
“桑,”约什说,然后摇摇头,“听着,我爱你,你就像我的亲姐姐。我们必须马上给查理·肖尔打电话。我开始给惠灵顿布行打电话的时候,以为有人搞错了。现在他们开始担心付账的问题了。你的确汇了最低的保证金,让他们给你留着地毯和一些古董,一定是从你的个人账户里开的支票。”
“我没有在那封信上前面,”桑平静地说,“我也没有从我的个人账户里开支票。我没有疯。”她看着助手脸上流露出的不信任和担心。“约什,我接受你的辞职。如果这件事情最终成为一件丑闻,让供货商起诉我们,我不想你卷入其中。他们可能指控你跟我合伙欺诈。你为什么不收拾你的东西走人?”
他盯着她的时候,桑继续不无挖苦地说:“承认吧,你也认为我绑架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认为我疯了。谁知道呢,也许我是个危险分子?也许我就是那种会背后伤人的人。”
“桑,”约什生气地说,“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想办法帮你。”
电话铃响了,声音刺耳、给人一种不详的感觉。约什拿起话筒,听了电话,然后说:“她还没到。我会捎口信给她的。”
桑看着约什潦草地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挂掉电话的时候他说:“桑,是比利·柯林斯警探打来的。他希望你今天尽快带上你的律师一起去中央公园分局。我现在马上给查理·肖尔打电话。现在是很早,但他跟我说过他在7点半的时候通常就会到自己的办公室了。”
昨天我昏过去了,桑想。我不可以,也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发生。晚上,在威利送她回家之后,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几近绝望,一盏孤灯再次照在马修的照片上。不知道为什么,她老想着埃尔维拉的朋友,那个神甫眼中流露出的同情的眼神。我对他真是无礼,她想,但是我能够感觉他想帮我。他说他会为我祈祷,但是我叫他为马修祈祷。他握着我的手时,感觉他好像在为我祈福。也许他是想帮我面对现实吧?
整个晚上,除了偶尔打下盹之外,桑一夜无眠,盯着马修的照片。黎明将至的时候,她静静地说:“小家伙,我不相信你还活着。我总是发誓说如果你死了,我会知道的,但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你已经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但我已无力抗争。我想,在这些日子里,我从心底里已经相信你被人贩子掳走了,他虐待你之后又杀害了你。我从没想过我会走到这一步,但是这个抽屉里就有一瓶安眠药,它会让我们团聚的。是时候吞下它们了。”
一种解脱和筋疲力尽的感觉袭来,她终于闭上眼睛。艾登神甫的脸在她眼前浮现,她祈求上帝宽恕和理解她,然后去拿安眠药。
这时她听见马修呼唤她的声音:“妈妈,妈妈。”她从床上跳起来大叫:“马修!马修!”那一刻,她毫无理智地确定自己的儿子还活着。
马修还活着,听到约什跟查理·肖尔通话的时候她激动地想。约什放下话筒后说:“柯林斯警探上午向问你问题。肖尔先生会在10点半的时候来接你。”
桑点点头。“你说我肯定是用我的储蓄账户付的样板房装饰材料的定金。从电脑上将我的银行账户调出来。”
“我不知道你的账户密码。”
“现在就告诉你。是‘Matthew’(马修)。里面好像还有2.7万美元多一点。”
约什坐在电脑前面,手指飞快地敲打键盘。
桑看着他脸上不安却并不意外的表情。“我的余额是多少?”她问。
“233.11”
“电脑肯定是遭黑客攻击了。”她斩钉截铁地说。
约什并没将她说的话放在心上。“桑,怎么处理你订购的那些产品?”他问。
“你是说如何处理那些我根本没有订购的产品,”桑说,“听着,约什,我不怕去警局跟柯林斯警探谈话。我相信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有人对我恨之入骨,想折磨我,毁掉我,此人就是巴特莱·朗奇。马修失踪的时候我就跟柯林斯警探和他的搭档提过此人。但他们并没有把我的话当回事,我知道的。但是如果巴特莱这么恨我,想让我身败名裂,那么我认为他对我的恨足以让他去绑架我的儿子,然后再将他送给某个想要孩子的朋友。”
“桑,不要再警察面前说这种话,他们会立即将你的话变成呈堂证供。”约什恳求道。
对讲机响了。约什拿起听筒。是大楼服务部经理打来的。“你们的货到了。东西很多、很重。”
10分钟后,20卷长原料已经送到办公室。桑和约什必须将办公室推到一边,将椅子堆在里屋以腾出空间。送货员走后,约什打开贴在其中一卷原料的清单读道:“100码停产原料,125美元一码。特别订购,不得退货。须在10天内全额付款。包括税收在内共计13874美元。”
他看着桑。“我们的账户里有4万美元,还有16000美元的应收账款。你在那几套样板房上投入太多精力,我们本来至少安排了四个小项目,但是你都没做。下周租金就到期了,你当初在这里创建公司借的创业贷款也到期了,更别说还有日常管理费和我们的工资了。”
电话铃又响了。这次约什没打算去接,桑很快拿起电话。是特德打来的。他的声音尖刻而愤怒,在电话那头咆哮:“桑,我在去见柯林斯警探的路上。作为马修的父亲,那些我应该享受的权利却被你故意剥夺。我会建议他们立即逮捕你,我一定会让你告诉我你对我的儿子都干了什么。”
第八章 寻找格洛瑞
托比·格里森推开曼哈顿第13分局的大门,他没有理会繁忙的接待区来来往往的人,直接朝办公桌后面的警司走去。
“我叫托比·格里森,”他怯生生地介绍自己,但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不带一丝胆怯:“我女儿失踪了,我想她的失踪跟某个著名的室内设计师有关。”
警司看着他。“你女儿多大了?”
“上个月30岁。”
警司松了一口气,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他害怕又是这样的案子:离家出走的少女,可能被拉皮条的拐走了,结果不是做了妓女就是永远消失。“格里森先生,你请坐,我去找名警探来帮你录口供。”
靠近办公桌附近的地方有几条长凳。托比手里拿着羊毛帽,腋下夹着一个马尼拉纸信封,坐在其中一条长凳上,毫不在乎地看着穿制服的警察在大楼里进进出出,有时候还跟着一些戴手铐的人。
15分钟后,一位身材魁梧,年龄在35岁左右,头发稀疏金黄,举止文静的男子走近托比。“格里森先生,我是瓦利·约翰森警探。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请你跟我到我的办公桌去,我们谈谈。”
托比·格里森顺从地起身。“我习惯等,”他说,“好像我这一生不是在等这个就是等那个。”
“我想我们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瓦利·约翰森认同他的说法,“这边走。”
这位警探的办公桌在其中一个凌乱的大房间里。大多数办公桌都是空的,但散落在上面的档案表示不在的人都在紧张办案。
“我们挺幸运的,”约翰森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拉出一把椅子的时候说,“我升职了,这个办公桌不仅挨着有风景的窗户,而且是整个分局较安静的地方之一。”
托比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出这番话来:“约翰森警探,我真的不在意你喜不喜欢你坐的地方。我来这里是因为我的女儿失踪了,她要么是出了什么事,要么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必须躲起来。”
“你能解释一下吗,格里森先生?”
现在,他已经去过巴特莱·朗奇的办公室,跟格洛瑞当初失踪时跟她住在一起的两个年轻的室友聊过,他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但托比感觉没办法再把整个故事完整地叙述出来。绝对不行,他跟自己说。如果我不能让这位警探相信我说的话,他就会赶我走的。
“我女儿的真名叫玛格丽特·格里森,”他说,“我总是叫她格洛瑞,因为她小时长得非常漂亮,如果你能明白我说什么的话。她18岁的时候离开得克萨斯来到纽约,想成为一名演员。高中那会儿,她在学校的高年级表演中赢得了最佳女演员奖。”
不是吧,约翰森想,那得有多少在学校的表演中获得最佳女演员的孩子跑到纽约来?还说这是她们的“梦想之地”呢。他必须努力才能集中精神去听格里森的话,说他的女儿叫什么布列塔尼·拉·蒙特,说她人有多好,说她有多漂亮,甚至有人叫她去拍色情电影,但她根本没碰这些玩意,还说她如何开始从事美容这一行的,因为这样她就有足够的钱养活自己,甚至在他生日或圣诞节的时候会给他寄些小礼物来,还有……
现在轮到约翰森打断他的话了,“你说她是12年前到纽约的。自那时起,你见过她几次?”
“5次。而且非常有规律。格洛瑞每隔一年都会陪我过圣诞节。不过差不多两年前,快到6月的时候,她打电话跟我说,她来年的圣诞节不会回来了,说她正在做一份高度机密的新工作,但也会赚很多钱。我问她是不是被什么人包养了,她说‘不是的,爸爸,不是这样的,我向你保证’。”
他相信了,瓦利·约翰森同情地想。
“她说她的这份工作有预付款,25000美元。几乎全都给了我。你能想象吗?因为她不能和我联系,她想确保我不会缺钱。我想也许她在为中央情报局这样的机构做事吧。”
更大的可能性是玛格丽特·格洛瑞·布列塔尼给自己找了个亿万富翁,约翰森警探想。
“我最后一次收到她的消息是半年前,当时我收到她从纽约寄来的明信片,说她的工作比预想的要长,还说她担心我,想我,”格里森继续说,“所以我才来纽约。我从我的医生那里收到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而且我现在有种感觉,也许有人将格洛瑞关在某个地方。我见过她的室友,她们告诉我说一个大设计师用花言巧语欺骗她,说他可以介绍戏剧界的人给她认识,让她成为明星。他让她周末的时候去他在康涅狄格的别墅,说她可以在那见到重要的人。”
“那个设计师叫什么名字,格里森先生?”
“巴特莱·朗奇。他在公园大道有间漂亮的办公室。”
“你找他谈过吗?”
“他跟我说的话同格洛瑞说的基本上差不多,说他展览自己的装修作品时请她来做过模特,并且说他介绍过一些戏剧界的大腕给她。但那些人都跟他说格洛瑞不行,最后他就不能让她再纠缠他们了。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可能就是这样吧,瓦利·约翰森想。这事很正常。那人先是给她幻想,然后抛弃她,对她感到厌烦,告诉她下周末不必再去他那里了。
“格里森先生,我会跟进此案,但是我提醒你,我们可能没办法将这个案子深入调查下去。我对你女儿讳莫如深的工作很感兴趣。你还了解什么更加具体的情况吗?”
“没了。”托比·格里森说。
瓦利·约翰森询问的时候感觉自己就是个骗子。我最好别告诉这个可怜的老头,他女儿是做皮肉生意的,跟某个家伙勾搭上了,她这样避人耳目地生活对她有好处,他想。
但是,他还是例行公事地问了这些问题,身高、体重、眼睛和头发什么颜色。
“这是格洛瑞的宣传照,”托比·格里森说,“也许你会喜欢上某一张的,”他伸手从他携带的信封里拿出6张8x10英寸的照片。“有时候他们想让女孩们以甜蜜、清纯的面目示人,有时候又让她们看起来性感一点,如果她们留着格洛瑞这样的短发,他们就会让她们戴上各种不同的假发。”
瓦利·约翰森翻看着照片。“她很漂亮。”他由衷地说。
“是的,我知道。不过我更喜欢她长发时的样子,但是她说这样更适合戴假发,因为想扮什么人都行。”
“格里森先生,你为什么不将那张合成过的照片留给我,上面有她不同的姿势。这对我们会更有用。”
“当然。”托比·格里森站了起来。“我要回得克萨斯了,要去做化疗。不过这样也救不了我的命,我想,但也许可以让我没那么快死,这样我还能见格洛瑞一面。”他离开又回来,“你会去找巴特莱·朗奇吧?”
“是的,我会。如果事情有什么进展,我们会跟你联系的,我保证。”
瓦利·约翰森将布列塔尼合成过的照片塞在他办公桌角落一座钟的下面。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年轻的女人活得好好的,不过,她即使没做犯法的事,也肯定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
我给那个叫朗奇的打个电话,约翰森想,然后我就把格洛瑞的照片放在它该待的地方——无法投递信件档案里。
星期四上午9点,特德·卡朋特到达中央公园分局。他已经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折腾得形容憔悴、筋疲力尽,这一天半的时间里他情绪起伏不定,他很无礼地说他跟比利·柯林斯警探有约。“我相信他说过他的搭档也会跟他在一起。”没等办公桌上的警司回答特德又说。
“柯林斯和迪恩警探正在等你。”警司说,并没有理会卡朋特语气中的敌意。“我会告诉他们你来了。”
不到五分钟,特德已经坐在一个小办公室的会议桌上,对面坐着比利·柯林斯和珍妮弗·迪恩。
比利对他的到来表示感谢。“我希望你感觉好些了,卡朋特先生。昨天你的秘书打电话预约的时候说你病了。”
“是病了,还没好。”特德回答说,“不只是身体上的。想到两年来我所经历的事,看到那些照片,意识到我的前妻、马修的母亲绑架了我的儿子,我快崩溃了。”
他的声音中显然带着愤怒,“我以前一个劲儿地指责保姆,怪她在照看我儿子的时候睡着。现在我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跟我的前妻串通好的。我知道桑经常会将她不穿的衣服给蒂芬妮。”
无论听到什么,比利·柯林斯和珍妮弗·迪恩都会面不改色,但是他们两个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们没想到这一点吗?如果真是这样,那蒂芬妮·希尔兹为什么将矛头指向桑,认为她和马修那天都被人故意下毒?
尽管特德·卡朋特认为希尔兹可能参与绑架案,但比利决定不接茬他的话,“卡朋特先生,你和莫兰德小姐结婚多久?”
“六个月。这跟案子有关吗?”
“我们想调查一下她的精神问题。马修失踪的时候,她跟我们说她父母死后,你飞到罗马,陪她料理后事,收拾他们的私人物品。她清楚地向你表明她很感激你。”
“感激!这么说也行。她不想我离开房间。她经常歇斯底里地哭,哭得晕了过去。她责怪自己没有早点去看她的父母,责怪巴特莱·朗奇没有让她休假,责怪罗马的交通导致她父亲心脏发作。”
“可是,尽管背负着这样的精神负担,你仍然决定娶她?”珍妮弗·迪恩轻轻地问。
“我和桑一直在约会,虽然不是很正式,但是我们肯定都有意思。我想我们当时差不多也爱上她了吧。她是个漂亮的女人,我确定你们也注意到了,她非常聪明。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室内设计师,也许应该这么说,在她从服装学院毕业后,还得感谢巴特莱·朗奇雇佣了她,给她机会做他的助手,他教会她很多东西。”
“那你认为她责怪巴特莱·朗奇让她不能早点去看她的父母的做法不公平吗?”
“是的,我认为并不公平。她非常清楚,要是她请几个星期的假,肯定会被他严厉批评,但他绝不会解雇她。她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你说你们在约会,你对莫兰德小姐也有意思。她当时在朗奇的公司上班,你有没有将你对这件事的看法告诉她。”
“我当然有。事实是,对于一个年轻的设计师来说,朗奇给了她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当时拿下了一个知名度很高的项目,为摇滚明星托基·斯沃装修特里贝克地区的顶层阁楼,但是因为他得腾出手来设计棕榈滩大厦,结果他几乎将这个工作全部交给了桑。她很兴奋。当时,她不可能抽出身。”
“在飞去罗马之前莫兰德小姐有没有表现出工作太过劳累,或者面临崩溃的迹象?”
“从我了解的情况了来看,在她完成那个项目后,朗奇要她再多留几个星期,帮他完成棕榈滩公寓的项目。他们大吵了一架,她就是那时候辞职的。我说过,不是朗奇解雇她的。”
“她父母死后,你难道非得以跟她结婚的方式帮她妈?”珍妮弗·迪恩问。
“这样的问题就好比问一个过路人:看到别人被困在一辆着火的车里,你为什么不拨打911而是立即采取行动呢?桑想有个栖身之地、有个家庭。我让她得偿所愿。”
“但是她很快就离开你了。”
特德非常生气,“我来这里不是跟你讨论我跟那个绑架我儿子的女人的短暂婚史的。桑觉得利用了我,便决定搬出去。她只是在走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怀孕了。”
“你的反应是什么?”
“我很高兴。那时我也意识到我们之间没感情了,我告诉她我会慷慨地支持她,这样她就能衣食无忧,好好抚养我们的孩子。她跟我说她想建立自己的室内设计公司。她这么做我理解,但是在我儿子出生后,我坚决要求去见她打算聘用的保姆,这样我自己就能判断那人能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你这么做过吗?”
“有的。那个叫格雷琴·沃西斯的保姆真好。坦白说,我觉得比起桑来,她更像马修的母亲。桑一门心思只想打败巴特莱·朗奇。我可以告诉你们,她为了得到尼娜·奥尔德里奇的那个项目,在上面耗费的时间真是太多了。”
“你怎么知道的?”
“是格雷琴在她最好一天为桑工作的时候告诉我。我那天下午去接马修。格雷琴要飞回荷兰,因为她要结婚了。”
“莫兰德小姐请新保姆了吗?如果有,你跟她见过吗?”
“我见过她一次。她的推荐信写得非常好,看上去也很讨人喜欢。但是一看就不可靠。第一天就没来上班,这才让桑找来了蒂芬妮·希尔兹,让她带我儿子去中央公园,结果她竟然躺在草地上睡觉,如果她真的睡着了的话。”
特德·卡朋特双颊绯红,他咽了一口唾沫,说不下去了,接着,他双手紧握,提高嗓门:“我告诉你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桑意识到马修碍她手脚。也许她很早就意识到了。格雷琴跟我说过很多次,她在休息的时候都得加班,因为桑太忙,不能留在家里照顾孩子。一直以来,桑一心想成为著名室内设计师。就是这样!她正在努力实现她的梦想。她所谓的将自己省吃俭用的每一分钱都花在请私家侦探上的寻找马修的荒唐之举根本其实是一种公关方式。这事骗不了我,我就是吃这晚饭的。看着《人物》在马修失踪周年为她做的专访。她将他们带到她那个简陋的三房室公寓,抱怨说她为了省钱找马修,宁可不行不打车,她不停地诉苦……你会发现她总是在那里谈论自己是一个多么出色的室内设计师。”
“你是说你相信你前妻之所以想除掉孩子,是因为他成了她的累赘?”
“我说的正是这个意思。她天生就是假圣人。有多少在车祸中失去父母的人?他们也会悲痛欲绝,可他们还会继续生活。如果她要求我全权负责马修的一切,我马上就会去做。”
“你要求过完全行使抚养马修的责任吗?”
“这就好比要地球停止围绕太阳转一样。报纸会怎么写?”
特德站了起来。“我没什么要说的了。我想你们现在已经对中央公园拍下的照片做过调查。除非照片是伪造的,但你们并没有告诉我是这样的情况,那么我就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还不逮捕亚历桑德拉·莫兰德?你们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偷了我的儿子,很明显,她嘴里没一句真话。阻止有探视权的家长去看望孩子,肯定会有相关法律解释的。但是,你们现在要指控的案子是马修被他的亲生母亲绑架并谋杀了。你们还在等什么?”
特德·卡朋特往后挪动椅子起身的时候眼泪顺着他的面颊流了下来,再次要求道:“你们还在等什么?”
星期三晚上,折磨得艾登神甫一宿没睡的不仅是被他称为“午夜访客”的膝关节炎,还有那个在自己面前忏悔正参与一起犯罪,并告知一起谋杀案正要发生的女人,而现在他知道那个女人名叫亚历桑德拉·莫兰德。
跟她在埃尔维拉和威利的公寓见面真是莫大讽刺!凌晨2点到4点的时候,艾登神甫回顾了他们屈指可数的碰面。在其他人眼里,那个埃尔维拉称作桑的女人正饱受煎熬。只有地狱中的灵魂才会有那样的眼神——如果可以这样比喻的话。她当时说:“上帝已经忘了我的存在。”
她真的相信是上帝遗弃了她?艾登神甫想。当时她的确有请我为她的孩子祈祷。要是我能够帮助她就好了!她忏悔的时候,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知道那件正在计划的事。不会弄错的,一定是她。
埃尔维拉很熟悉桑,她都认出教堂监控录像中的那张脸了,还说她肯定是中央公园照片上的那人。哪怕我只是随便说说桑可能患有人格分裂症,他们也可能会尝试让医生给她写药,让她可以将内心的秘密说出来,艾登神甫想。但是我什么都不能透露,尽管这样做会帮到她……
他会通过别的方式替她祈祷,也许,真相会不知不觉为人所知,这样她的孩子也会得救,如果还能赶得及的话。过了一阵,他闭上眼睛。快到黎明的时候,他又再次醒来,脑海里全释桑的脸。可是还有别的什么。他曾梦见过的。这事让他感到困惑。他的脑海里有一颗怀疑的种子,但他不知道从何而生。
他再次为她和她的儿子祈祷,然后怀着慈悲的心睡着,直到他的脑中准时将他叫醒。他得起床为8点钟在下教堂主持的弥撒做准备了。
差不多10点半的时候,艾登神甫正在检查他办公桌上的邮件。有个电话找他,是亚历桑德拉·莫兰德打来的。“神甫,”她说,“我赶时间。我的律师马上就会过来陪我去警局。负责调查马修失踪案的警探要找我谈话。就我所知,我马上就会被捕了。我对昨晚对你的无礼感到很抱歉,感谢你为马修祈祷。我想让你知道,今天凌晨,我几乎就要吞下一瓶安眠药,但是,想起你看我时亲切的眼神和你握着我的双手,我又放弃了。总之,我不会再有这种想法了。我必须向你道谢,请你继续为马修祈祷,如果不介意,也为我说几句吧。”
然后听见嘟的一声,艾登神甫感到十分吃惊,安静地坐回办公室旁。这就是我一直想记起的东西,我握着她的手时的感觉,他想。但是,是什么呢?会有可能是什么呢?
跟她的朋友瑞贝卡惬意地吃完这顿晚餐,加之两人又开心地喝了几杯葡萄酒,晚上佩妮睡得很香。早上,她甚至将咖啡拿到床上来喝。她将枕头竖起,看着已经播过的新闻。桑·莫兰德在中央公园将自己的孩子从婴儿床里带走以及她被抬上救护车的照片再次在电视上简短播放。
“除非这些照片能证明是被伪造的,否则在我看来,亚历桑德拉·莫兰德马上就要被捕了。”网上的法律专家在《今日秀》中解释说。
“昨天就应该将她抓起来的!”佩妮对着电视屏幕大声说,“他们还在等什么,等待来自天堂的信号?”她摇摇头,再次下了床,穿上一件暖和的袍子,端着咖啡杯走到厨房,开始跟往常一样,准备她奢侈的早餐。
她正用最后一点土司碎放到盘子上,吸附剩下的煎蛋蛋黄的时候,贝尼打来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满不高兴,告诉她说卡车还得要几个小时才能修好,所以他下午3点左右才能回家。“希望你和瑞贝卡没有将炖肉都吃光。”他告诉她。
“保管你吃不完。”佩妮在挂断电话之前向他保证。男儿啊,她想,宽容地摇着头。他现在心里很烦,因为他的卡车被困在普鲁士王市的加油站,正想找个生气的理由,这样他就能够跟我吵一架,将胸中的郁闷释放出来。我应该告诉他我和瑞贝卡已经将炖肉全吃了,今晚我们吃冷披萨。
往洗碗机里放碗的时候佩妮看到车道的尽头,邮差正往他们家的邮箱里投递信件。邮递车开走后,她系系袍子的腰带,匆匆走到外面。也许春天刚到,不过,谁知道呢?她想。打开邮箱,捧着一小沓信件,以更快的速度回到自己温暖的房子里。
前面几封是各类慈善机构索要资助的信,接下来的一封信里装有一点手指甲大小的新面霜样品。看到最后一封信,佩妮会心地笑了。是埃尔维拉·米汉写来的。她立刻撕开信封,是“乐透获奖得者支持组织”一年两次的会议通知,上面说下周将在埃尔维拉和威利的公寓开会。
埃尔维拉还在通知里写了封私信,“亲爱的佩妮,希望你和贝尼能够成行,跟你们在一起总是那么开心。”
我们能去,佩妮开心地想,一边心里盘算着贝尼的日程安排,我很想知道她对莫兰德的事怎么看,我知道埃尔维拉跟她的关系不错。
佩妮上楼,冲凉、换衣服的时候,这种开心的期待感逐渐消逝。什么事情一直让她非常揪心,这事一定跟租下欧文斯那间农舍的傲慢的格洛瑞·埃文斯有关,并不只是因为格洛瑞·埃文斯在我给她蓝莓松饼时表现出来的傲慢态度,也不只是因为地板上的玩具卡车,佩妮想。那个女人应该在赶书稿的,但即使她是作家,不希望被人打扰,也不会当着人的面砰的一声把门关了,对吧?
佩妮向来都很节俭,所以当瑞贝卡告诉她格洛瑞·埃文斯本来只打算待三个月,但是连眨眼都没眨一下付了一年的租金,她觉得这事很奇怪。
那个女人肯定有事,她想。她不只是无礼,她应门的时候十分紧张,我想她是不是正在干些非法勾当,比如从她家里往外销售毒品?如果深更半夜的时候有人将车拐到那条路上是没人知道的,那条路只有赛·欧文斯那一幢房子。
我得盯着那个地方,她想。问题是,如果格洛瑞·埃文斯碰巧在窗户边,我驱车经过,兜个圈又开回来,不是都会被她看到?如果她真干什么坏事,我会呼救。
佩妮撅着嘴巴,还涂着唯一能让她展现魅力的鲜红色口红,突然间笑了,口红都涂到面颊上了。“哦,天哪,”她大声说,“我知道那个叫埃文斯的怪人为什么一直让我感到不安了,她让我想起了莫兰德,真是搞笑!等我告诉埃尔维拉我无端弄出一起神秘事件,她肯定会被逗乐的!”
约什打开“莫兰德室内设计”的门,查理·肖尔无法掩饰自己惊讶的表情,他看到一卷卷堆在墙边的地毯,半间办公室都堆满了。
“是我们其中一家供货商搞错了。”约什解释说。
“不是的,”桑纠正他说,“肖尔先生,我还是叫你查理吧,既然我们都同意直呼其名,有个合同我们还没达成协议,但是已经有人订购了所需材料,而且我的电脑也被黑了。”
她真的失去意识了,肖尔想。但是他很小心,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表达了自己的关切之情,“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事的,约什?”
“首先是那天有人以桑的名义订购了一张下周飞往南美的单程机票,并计入了公司的帐,”约什说,他的语气没带一丝感情色彩。“然后发现有人又用桑的储蓄账户购买了昂贵的衣服,现在还收到供货商的信,说我们购买了地毯、原料和墙面挂饰,可我们并没有订购这些。”
“约什是想告诉你他觉得我得了幻想症,他不相信黑客入侵了我的电脑,”桑冷静地说,“但确实是黑客干的,而且应该不难证明。”
“供货商的单是如何订购的?”查理·肖尔问。
“通过电话……”约什正说着,“把信给查理·约什,”桑打断他说,约什将信交给这位律师,他仔细地看着信。“这是公司的信纸。”查理·肖尔问。
“是的。”桑说。
“这是你的签名吗,桑?”
“看上去像我的,但我并没有在这封信上签名,事实上,我们去警局的时候我准备把它带在身上的,我相信是有人在假扮我,想毁掉我的生活和事业,我觉得就是这个人掳走了我儿子。”
查理·罗伯特·肖尔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刑事律师,他曾做出过许多让人印象深刻,有利于当事人的辩护的事,甚至被许多公诉人视为“眼中钉”。但是现在,他后悔了,因为碍于埃尔维拉的面子,自己竟然要给一个显然有神经病的朋友辩护。
他小心地措辞:“桑,你跟警方说过有人在盗用你的身份吗?”
约什替她回答:“还没有,你应该知道,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我同意,”查理轻轻滴说,“桑,我不希望你今天将这事告诉柯林斯和迪恩警探,你能答应我不提这事吗?”
“为什么不提?”桑问,“你难道没看出来吗?这也是阴谋的一部分,我们弄清这件事情的真相,就会知道马修被关在哪了。”
“桑,相信我,我们首先得仔细讨论,然后才决定是否应该,或者什么时候将这事告诉警方。”查理·肖尔看了看手表,“桑,我们得走了,车在楼下等我。”
“我经常从送货入口进出,”桑告诉他,“前门总会有记者在那等。”
查理·肖尔仔细打量真他这位当事人,她今天有些异样,昨晚他送她去埃尔维拉那里的时候,她看上去特别脆弱,面色苍白,不停颤抖,十分消沉。
今天,她表情坚定,化了一点淡妆,令她那淡褐色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更加迷人,昨天盘成发髻的赤褐色头发今天如瀑布般泻在肩上。昨天,她穿着牛仔裤和一件仿裘皮面料的夹克。今天,她的穿戴颇为时髦,她苗条纤细的身体上穿着一件深灰色的便服,脖颈上围着一条彩色的围巾。
如果他必须选择的话,他宁愿相信桑·莫兰德只是一名普通的受害者,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被媒体当成丑闻主角。
但他无能为力,他拿出手机叫自己的司机在这栋楼的后面等他们。
今天仍然很冷,这个时节不该这样的,但是太阳倒是挺灿烂的,漂浮的白云表面没有一丝下雨的迹象,查理抬头一瞥,希望这样的好天气会是好兆头,但他很怀疑。
他们上车的时候,他话说得很谨慎:“桑,这事非常重要,你必须照我说的做,如果柯林斯或者迪恩问你问题,我说你不用回答那就不必回答,我明白有时候你会着急想跟他们说清楚,但你不能这样。”
桑用指甲戳着掌心,尽量掩饰自己的恐惧,她喜欢查理·肖尔,他一向都这么好心,昨天在医院的时候他像慈父一般坐在她床边,还陪她去埃尔维拉的公寓,在出租车上的时候他亦是如此,她也知道他从未怀疑她就是中央公园照片的女人,尽管他视图掩饰,但无疑他相信慧灵顿布行那封有她签名的信也是真的。
她小时候最喜欢的一本书就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书中的那句“砍掉她的头,砍掉她的头”在她脑海中闪过,但是查理的确想帮她,她至少可以相信他的建议,没有别的选择。
“妈妈……妈妈……”我今天早上听见马修的声音了,她提醒自己:我必须相信他还活着,相信我会找到他,这是我继续前行的唯一动力。
出租车停在中央公园分局,入口处已经有电视台的人员拿着摄像机和麦克风在那儿等着。
“哦,见鬼,”查理·肖尔咕哝这,“有人将你的行踪泄密了。”
桑咬着嘴唇,“我不会有事的。”
“桑,记住,不要回答他们的问题,就算他们将麦克风伸到你连上也不要理会。”
出租车停车后桑跟着肖尔下了车,记者冲上前截住他们,桑尽量假装没有听见人群不停地喊,“你要发表一下声明吗?莫兰德小姐?”“马修在哪儿,莫兰德小姐?”“你对他干了声明,桑?”“你认为他还活着吗?”
查理搂着她,带着她向前走,她突然挣脱,转头对着摄像机,“我儿子还活着,”她说,逐渐提高自己的嗓音,“我知道谁这么恨我,甚至不惜绑架我的儿子,我在两年前就想将这事告诉警方,可他们不听,但现在我会说服他们。”
她转身注视着查理·肖尔的眼睛,“对不起,”她说,“但已经到了让别人听到我的声音,找出真相的时候了。”
凯文·威尔森现在住在特里贝克地区一个带有家具的转租屋,在格林尼治村下面,这片区域以前都是一些脏兮兮的工厂和印刷厂。那是一个宽敞的阁楼,上面有一个露天场地,建有一间厨房和一个设施齐全的酒吧间,一间起居和一间书房。室内是现代化的家具,但是上面的小房间有一个宽敞的真皮沙发和配有跪垫配套的椅子,他的卧室相对有点小,那是因为屋主改动了一面墙,腾出部分空间给那间设施完备的健身房了。他将一个超大的转角房用作自己的办公室,每个房间都是大窗户,保证全天都有阳光。
最近他把这座阁楼买下来了,他正在制定房屋的改造计划,比如将健身房改小,有足够放置几件设备的空间就行,将主卧室和卫生间扩大,并将转角房再改造成两个卧室,共用一个较大的卫生间。
至于家具,他已经标记好哪些家具要保留,哪些要捐出去。他母亲跟他说他现在有“筑巢的本能”了。“你所有的朋友都成家立业了。”她时不时提醒他,“你不能再这么吊儿郎当了,找个好女孩安顿下来。”最近她有点“变本加厉”。“现在,我所有的朋友都在我面前吹嘘他们抱孙子了。”她抱怨说。
跟母亲吃完晚饭,凯文直接回家睡觉,他睡得很香,跟往常一样,早上6点钟起床,喝麦片粥、橙汁和咖啡的时候匆匆瞥一样《华尔街日报》和《邮报》的头版,然后在健身房里锻炼一小时,今天的《今日秀》上有个专家说,亚历桑德拉·莫兰德即将被捕,这条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
天哪,凯文想,真会这样吗》他的心中再次涤荡起他们肩膀触碰时那种触电的感觉,如果中央公园的那些照片不是电脑合成,那么她肯定有问题,他遗憾地承认。
即使在冲凉、穿衣服的时候,桑的脸也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的眼睛是如此的漂亮,如此善于表达,那么伤感,她的眼里的悲痛,并不需要像获得罗氏奖学金的研究生那样的人才能读懂,当初是露易丝打电话给“莫兰德室内设计”公司,邀请桑前来为公寓装修投标的。真是奇怪,之前她进出公司多次,他都没有碰上她。直到那天她来交设计图纸和样品才见到。她是亲自带那些东西来的,不像巴特莱·朗奇,有助手跟在他后面,帮他拿着设计方案。
这是我不喜欢那家伙的另一个原因,凯文想。朗奇的态度令人恼火,“我期待和你合作,凯文。”好像他已经志在必得。
8点10分,得走了。计划今天在701卡尔顿公寓待一整天,他随意地穿一件运动衫,一件毛衣和一条卡其裤,他迅速瞥了一眼镜子,该理发了,他总是等到非剪不可的时候才去理发。
我小时候头发很卷,妈妈经常说我应该是个女孩子。桑·莫兰德的头发很长,顺滑平直,那红褐色,宛如日本枫树的颜色。我不知道自己还是个诗人呢,他拿起夹克里离开公寓的时候想。
如果露易丝·科克9点钟的时候没有准时到公司,凯文就要忍受她的一番抱怨。她经常迟到,一直相信纽约所有的交通迟早都会瘫痪。但是今天她却早到了15分钟。
凯文告诉她,他在健身的时候在网上看了一下。
“凯文,那你有没有看到《今日秀》上他们对桑·莫兰德的评论?”她急切地问。
看来我们又做回朋友了,他想。她又直接称呼我的名字了。
“是的,我看了。”他说。
露易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语气的生硬。“每个人都看出来了,除非那些照片是伪造的,我愿意用我10年的寿命,打赌那些照片绝不是伪造的,那个可怜的女人根本就是个神经病。”
“露易丝,你说亚历桑德拉·莫兰德是‘可怜的女人’?她可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室内设计师,那么有魅力的一个人,我们能不能先不做判断,不讨论这个话题?”
他从来不在员工面前以老板自居,但这次,他真生气了,而且也没想掩饰。
儿时他学过钢琴,那是一段痛苦的经历,他根本没有音乐天分,不过现在他还记得一首练习曲子,叫《吟游男子》。
现在,歌词零碎地在他脑海里闪现。“虽然整个世界都背叛了你……至少我们的剑永远捍卫你……你忠诚的竖琴当永远歌颂你!”谁又来歌颂、捍卫桑·莫兰德?凯文想。
这回露易丝清楚局势了,“当然可以,威尔森先生。”她压低嗓子回答道。
“露易丝,别一会儿凯文,一会儿威尔森先生,成吗?我们今天要去参观整座大楼,带上你的笔记本,最近他们工作拖拖拉拉,还有很多人要来了解工作进展。”
露易丝跟着凯文去施工地。10点钟,正当凯文指出13楼三间淋浴室灌浆不平的时候,他的商务手机响了,他不想被电话打断,便将手机交给露易丝去接。
她听着电话,然后说:“对不起,威尔森先生现在没空,但是我会给你捎去口信的。”她挂断电话将手机交给他,“是巴特莱·朗奇,”她说,“他想邀请你今天跟他一起吃午饭,如果不行的话,就一起吃晚饭,要不明晚也行,我该怎么回复他?”
“告诉他不要想了。”朗奇可能志得意满地认为这个项目非他莫属,他想。然后又不情愿地想到,也许的却如此,样板公寓需要装修,拥有这栋大厦的财团已经开始抱怨成不超支和不可避免的施工延期了。他们想将公寓装修好,赶快交给销售部销售。确实,如果桑·莫兰德被捕,她就没时间监管每天的工作进展,而大楼内部工作一完成,必须得马上进行装修。
11点15分,他和露易丝终于回到办公室,有个工人进来见他,“你要我们将原料和其他所有东西堆在哪间公寓,先生?”
“你什么意思,把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凯文问。
那个工人大约60来岁,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他似乎被这个问题搞糊涂了。
“我是说那个装潢师为样板房订购的所有东西,马上就要到了。”
露易丝替凯文回答了,“告诉他们,不管是谁送来的装修材料,都给我拿回去,威尔森先生可没答应过任何一个订单。”凯文连自己也不敢相信他会这样说:“吧送来的东西放到那间最大的公寓里。”他直视着露易丝,“这事由我们来解决,”他说,“如果我们不接受这些东西,就会被卷进桑·莫兰德事件里。这事已经够乱了,再让那些供货商跑去媒体那里报料,我不想以这种哗众取宠的方式吸引客户。”
露易丝·科克只是点点头,不敢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你被那位小姐迷住了,凯文·威尔森,她想。
只有傻子才会一头栽进去……
第九章 谁在陷害她
马修真的害怕格洛瑞了。昨天他忘了带走自己的卡车,被那个女士看见,她把他痛骂了一顿,他十分害怕。跑回壁橱,然后,她将他锁在里面。过了一阵,她向他道歉,但他还是不停地哭。他想要妈妈。
他一直记得妈妈的脸,虽然很模糊。不过,他记得她将自己裹在她的浴袍里,甚至还能记得她的长发弄得他鼻子痒痒的,然后他就会将她的头发拨开。如果她现在跟他在一起,他不会拨开她的头发,反而会紧紧将它抓住,即使弄痛她也绝不放手。
后来,格洛瑞将那臭臭的东西弄到他头发上,并给了他一块那个女士带来的松饼。但不一会儿他就感到恶心,吐了出来。不是松饼的原因。他知道的。因为妈妈不上班的时候会带他一起烤松饼。松饼让他想起了妈妈。就像他放在枕头底下的肥皂。
后来格洛瑞想对他好点。读了一个故事给他听,夸奖他真的很聪明,比同龄的孩子识得更多字,但他仍然难受。然后格洛瑞让他编个故事。他还真编了一个:有个小男孩失去了妈妈,他知道他必须出去找她。
格洛瑞不喜欢这个故事。他能看出她不想照顾自己了。之后他累了,就早早地上床睡觉了。
睡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听到电话铃响,爬起来把门打开一条缝,听见格洛瑞说的话。他听见她说,别让这个孩子跟他母亲在一起。“这个孩子”是说他吗?是她不让他跟妈妈在一起的吗?她曾经跟他说,妈妈想让他躲起来,是因为坏人要将他偷走。
她是骗他的吗?
上午10点,特德·卡朋特离开警局,他无视围着警局门的媒体,径直朝他车旁走去。但当他走到车旁的时候停了下来,对着一个伸到他面前的麦克风说:“快两年了,尽管我前妻亚历桑德拉·莫兰德情绪反复无常,我还是愿意相信她跟我儿子的失踪无关。但那些照片证明是我错了。我现在只能希望她会迫于压力说出真相,希望上帝保佑,马修仍然活着。”
问题像连珠炮似的抛向他,他摇摇头说:“拜托,不要问。”泪水在眼眶里闪烁,他钻进车里,将脸埋进手里。
他的司机拉里·波斯特发动了引擎。当他们开出去很远后,他问:“回家吗,特德?”
“是的,回家。”我不敢去办公室,他想。我不敢跟人说话。不敢去说服杰米小子,让那个毫无才华、自私自利、粗鲁的,靠所谓的真人秀发了大财的蠢货跟我签约。马修生日那天我是哪根筋搭错了,为什么要去跟那个吸血鬼梅丽莎和她那帮阿谀奉承的跟班吃晚饭?警方会询问我前妻,要是她说点或者做点什么,真相可能会被揭穿。
拉里瞥了一眼后视镜,看到特德一脸倦容。“特德,”他说,“我知道这不关我的事,但是你看上去像是病了。也许你应该去看医生。”
“没有药可以解决我的问题。”特德没精打采地说。他将头往后靠着,闭上眼睛,跟两位警探会面的情形不时在他脑海浮现,那两人脸上的表情都难以捉摸。
他们怎么回事?他问自己。他们为什么还不抓桑?那些照片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有的话,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孩子的父亲,怎么都有权知道。桑坚持说是巴特莱·朗奇恨她、妒忌她的成功,为了伤害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但是那些警察真会相信这个一流的室内设计师会不惜绑架,甚至杀害孩子,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以前的员工回心转意?他想到这个问题,脑袋嗡嗡直响。
拉里·波斯特知道特德·卡朋特脑海里在想什么。特德现在心烦意乱。他曾经对那个叫莫兰德的女人那么好,但她还是甩了他,甚至在她生活步入正轨之后还会不要他。这对他来说真是奇耻大辱,即使当时她怀着他的孩子。
拉里的皮肤日晒雨淋,头发渐秃,让他看上去不止38岁。那一身肌肉倒是紧绷绷的,因为他每天坚持严格锻炼。这个习惯从他20岁那年开始养成。那一年,他因杀了一个一直想骗他的毒贩而从此吃了15年的牢饭。出狱后,他在密尔沃基怎么也找不到工作,就打电话给他高中时最好的朋友特德寻求帮助。特德就叫他来纽约。现在他成了特德最得力的助手。特德想在家里过夜的时候,他会帮他做饭,开车送他去任何地方,还会在特德三年前稀里糊涂地买下的那栋大楼里做日常维护。
特德的手机响了。跟他预料的一样,是梅丽莎打来的。接通电话的时候她说:“你那晚说什么自己病了,不能陪我去俱乐部。我发现你今天一大早身体好好地去警局,你什么意思?”
特德很生气,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梅丽莎,宝贝,我跟你说过警方要找我谈话。我推迟到今天才跟他们见面,而且我不想将感冒传染给你。我现在感觉仍然很糟,虽然本来要去见杰米小子,但去不了了。我得回家守在电话旁。我前妻很快就会跟警探见面。但愿他们会逮捕她,也许会让她招供。我确定你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
“别管杰米小子了。他跟他的经纪人和好了。但是不要担心,不出一个星期他又会跟他闹僵。听着,我想到一个绝佳的宣传方法。打电话给媒体,要他们3点钟到你办公室开个新闻发布会。我会来你那儿,宣布谁能把你的孩子活着带回来,我就奖励500万美元。”
“梅丽莎,你真的疯了吗?”听到特德升高的嗓音,拉里·波斯特迅速瞥了一眼后视镜。
“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活?我是想帮你。”梅丽莎并没打算掩饰她对特德反应的愤怒。“想想看。想想巴特莱·朗奇,那个讨厌又卑鄙的势利小人——当他告诉狗仔队为什么没邀请我出席他举行的大派对时,你也知道他是怎么评价我上一张唱片的……你不是说你前妻一口咬定是朗奇绑架了你的孩子吗,没准儿就是他干的。”
“梅丽莎,想想清楚。你不止一次公开发表声明,说你相信马修是被人贩子绑架,当天就被折磨并杀害了。现在你改变主意,人们凭什么相信你?这种悬赏只会让人觉得是炒作,它会毁了你的事业。人们会拿这件事跟O.J.辛普森悬赏找杀害他妻子及其朋友的凶手那件事比较。此外,这会让很多人都有机可乘,他们会声称看见过跟马修长得很像的孩子。当年马修失踪的时候我自己就悬赏过100万,结果警方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只顾着追查那群打来电话的‘疯子’了。”
“听着,”梅丽莎坚持道,“他们拿到了你前妻带走孩子的照片。假如她精神没问题,假如孩子还活着,谁在照料他呢?你难道觉得此人会愿意放弃这获得500万美元的机会吗?”
“这个人也得等慢慢坐完牢才能花这钱。”
“不是这样的。看看那些杀人无数的黑手党,他们都不用坐牢,如果他帮助警方指控其他同伙的话。也许这起案子不止一名涉案人员。也许其中一人会招供,还会协助警方找到你儿子。这人会和检察官谈成条件,还会从我这里拿到一大笔钱。听着,特德,我觉得这个主题不错。你前妻被抓的时候你孩子就会上头条。我姐夫倒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个公诉辩护人。愿上帝保佑那些接受他辩护的可怜人,他很熟悉法律。你也知道我赚了多少钱。要是我用这500万悬赏,媒体就会对我做正面报道。安吉丽娜·朱莉和奥普拉都是靠为孩子行善做宣传的。我为什么不行?下午3点的时候你只管待在办公室,将我们的声明告诉那些记者。”
梅丽莎连道别都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特德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考虑清楚,他告诉自己。得考虑清楚,控制自己,考虑一下她一意孤行的后果。要是我现在敢不干就好了,要是我敢跟她说拜拜就好了。如果我不用忍受她的臭脾气,她在那出丑弄怪的时候不用帮她收拾残局就好了。
他按下手机的重拨按钮。不出意料,梅丽莎没有接电话。电话那头只有“请留言”的声音。他做了一下深呼吸。“宝贝”,他的声音软了下来,“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我每时每刻都在努力将你打造成顶级明星——你该得到这样的待遇。但是我还想让公众知道,你不但心肠好、大方、而且你的悬赏确实令人动心,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但是作为你的爱人、你最好的朋友、你的公关,我希望你考虑将这笔赏金以其他的方式进行运作。”
嘟的一声,意味着他的留言时间限制已到。特德咬咬牙,又按了重拨键,“宝贝,我有个能够带来长期效应的办法。我们明天——或者时间由你来定,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由你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你将为‘失踪儿童基金’捐赠500万美元。每个失去孩子的父母都会喜欢你的,这样的话,你也不必理会那些企图糟蹋你慷慨善举的人了。亲爱的,想想看。给我电话。”
特德关掉手机。终于回到家里,他冲进洗手间,觉得很恶心。几分钟后,冷得直哆嗦的他走进卧室,拨起电话。
丽塔·莫兰接了电话,用慈爱、关切的声音说:“特德,我在网上临时插播的新闻里看到你了。你面色好差,现在怎么样?”
“正如你看到的那样。我要睡觉了,什么电话都不接,除非……”
丽塔替他说完了这句话。“除非那个巫婆亲自打来电话。”
“她暂时不会。我给了她一些常识性的建议,也许我们说话的这会儿她还在思考。”
“你跟那个疯子杰米的约会怎么样呢?”
“取消了,也许只是推迟了。”他知道丽塔明白,失去那样一个潜在客户会给公司的业绩带来什么影响。
“也许只是推迟了。”
特德听出了她语气中故意装出的无所谓态度。她是所有员工中,唯一知道购买那座大楼造成了多大的资金外流是一个多大错误的人。“谁知道呢?”他说,“我晚些时候再跟你说。桑这会儿正被警探盘问。如果柯林斯或迪恩电话打来,让他们打到这里。”
他脱了衣服,只穿内衣裤上了床,拉上被子将自己全部盖起来,只露出头顶。
他断断续续睡了四个小时。
3点钟,他的电话再次响了。
是柯林斯警探打来的。
桑清楚的记得马修失踪那天,比利·柯林斯和珍妮弗·迪恩警探对她很友善。那天,在特德大发脾气责备她将马修交给一个小保姆之后,他们甚至这样跟她说:“有些人在遇上悲剧时必须找个人来责备。你要理解。”
她在蒂芬妮·希尔兹终于冷静下来后,告诉两位警探新保姆没有来,所以桑在最后一刻给她打电话,求她照看马修,因为她跟一个重要的客户有约,不敢冒失去客户的风险。她知道他们随后找了尼娜·奥尔德里奇谈话,她也证实她们那天是在一起的。
桑告诉他们,她觉得巴特莱·朗奇是唯一恨她的人,但即便是那个时候,她就发现他们根本没有当他是怀疑对象。
他们当初曾提出这样的意见:特德对请没有经验的保姆大发雷霆的行径,可能暗含某种潜在的敌意,桑对这种假设予以否定。她告诉他们,特德很喜欢马修的第一个保姆,而新保姆是她在马修失踪前刚雇的,所以特德并不是反对让保姆照顾马修。
那些照片。照片肯定是被人伪造的!桑有了新动力,她确定那天早上听见马修的声音了,查理·肖尔挽着她的胳膊,跟着柯林斯和迪恩警探走进询问室。
他们坐下来,查理·肖尔坐在她身边,比利·柯林斯和珍妮弗·迪恩坐在对面。在马修失踪后的那个星期里,桑意识到自己当初并没有看清两位警探的样子。这次她仔细打量了一番。两人都是四十出头。比利·柯林斯是那种大众脸,没有特别突出的容貌。两只眼睛之间的距离窄窄的,耳朵相对于他那张又长又瘦的脸显得有些大,眉毛粗粗的。举止低调。他的衣服看上去有点皱,好像没花时间将自己的领带抻直。他们坐下来的时候,比利热心地问他们是否想喝咖啡或水。
他那个漂亮的非洲裔搭档珍妮弗·迪恩则不一样。今天,她很快就让桑感到不自在。现在,她让人觉得特别严肃。桑记得那天她刚到中央公园后差点昏过去的时候,珍妮弗扶着她时温暖的感觉。当时,是珍妮弗冲了上去,在她跌倒之前一把抓住她。今天,她穿着一件深绿色的套装,加上一件白色的圆翻领毛衣。只戴着一枚宽宽的结婚戒指和一对小小的金耳环。几缕白发在她那头乌黑的头发里并不起眼。她没有笑,只是以审视的目光看着桑的脸,好像以前从没见过她。
比利问要不要咖啡的时候,桑摇摇头。迪恩的态度变化让她感到吃惊。“还是来杯咖啡吧。”她说。
“没问题,”柯林斯说,“里面要加什么吗?”
“不用了,谢谢。”桑说。
“我马上回来。”
时间过得真慢。迪恩警探并没问话的打算。
查理·肖尔很自然地将胳膊轻轻地放在桑落座的椅子后面,这一举动是想让桑安心,告诉她,他在这里保护她。
保护她免受谁的伤害?
比利·柯林斯拿着用纸杯盛的热咖啡回来了。“是星巴克的,烫着呢。”他说。
桑点头向他表示感谢,柯林斯坐了下来,将一张放大的照片递给她,照片上是一个女人在中央公园,正把睡着的马修从婴儿车里抱走。“莫兰德小姐,照片中的人是你吗?”
“不是,”桑斩钉截铁地说,“看上去也许像我,但不是我。”
“莫兰德小姐,这是你的照片吗?”他举起另一张照片。
桑看了一眼,“是的,当时你打电话告诉我说马修失踪了,这张照片一定是我刚到中央公园的时候拍的。”
“你能看出照片中的女人有什么区别吗?”
“能。从婴儿车中带走马修的女人是冒充的。马修被绑架后到公园的人才是我。你也知道,我当时跟我的客户,也就是尼娜·奥尔德里奇在一起。我知道在那不久之后你们就去找她核实过。”
“你并没有告诉我们,你其实没有在奥尔德里奇太太的比克曼公寓跟她见面,你一直在她位于东69号街的市内的公寓等,而她在那里等了你一个多小时。”珍妮弗发难道。
“我去那里是因为她叫我在那里跟她见面的。她迟到并没有让我感到惊讶。尼娜·奥尔德里奇在我们约会的时候经常迟到,不管是在她正在装修的市内的公寓,还是她当时所住的公寓见面,她都会迟到。”
“市内的公寓离马修在中央公园失踪的地方仅几分钟的路程,对吗,莫兰德小姐?”比利·柯林斯问。
“我想,走路的话大约15分钟吧,我接到你的电话之后,一路跑过去的。”
“莫兰德小姐,奥尔德里奇太太非常确定她是叫你在比克曼公寓跟她见面的。”迪恩警探说。
“不是这样的。她要我在市内的公寓跟她见面。”桑激动地说。
“莫兰德小姐,我们并不想针对你,”柯林斯用安慰的语气说,“你说奥尔德里奇太太在约会的时候经常迟到?”
“是的,没错。”
“她有手机吗?”柯林斯问。
“她有手机,当然有。”桑回答说。
“你有她的手机号码吗?”说话的时候,比利·柯林斯喝了一口咖啡,做了个鬼脸。“今天咖啡更难喝。”他和蔼地说。
桑意识到手里还捧着杯子,便抿了一小口。柯林斯刚才问她什么来着?对,他问我是否有尼娜·奥尔德里奇的手机号码。“她的手机号码存在我的手机里。”她说。
“你跟奥尔德里奇太太多长时间没通话了?”迪恩冷冰冰地问。
“差不多两年了。她给我写了封信,提起马修的事,说装修她的豪宅这么大的工程,对我来说责任实在重大,意思当然是说她不敢冒险,怕我不能集中精力工作。”
“她的那栋市内的公寓后来是谁帮她装修的?”柯林斯问。
“巴特莱·朗奇。”
“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是他绑架了马修?”
“他是我认识的人中唯一对我恨之入骨、妒忌我的人。”
“你们问这些问题用意何在?”查理·肖尔问,他拍拍桑的肩膀。
“我们只是想问莫兰德小姐当时在竞标奥尔德里奇太太市内的公寓装修工作的时候,有没有跟她频繁接触。”
“我当然有。”桑插话说。
她再次感觉查理的手轻轻压住她的肩膀。
“你跟奥尔德里奇太太的关系好吗?”迪恩问。
“我想就是你们说的那种客户关系。她想我将这栋市内的公寓装修得很华丽,更确切地说,是融入19世纪末一些经典住宅的建筑特色。”
“那栋市内的公寓一共有多少房间?”珍妮弗·迪恩问。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对房子的布局感兴趣,桑回忆奥尔德里奇那栋房子的房间时想。“相当大,”她说,“一共有40英尺宽,我跟你们说,很少有那么大的房子。一共5层。顶层是一个合围的屋顶花园。一共11个房间,还有酒窖,地下室有个备用厨房和一个储物室。”
“明白。你去那里见尼娜·奥尔德里奇。她没出现你感到意外吗?”柯林斯问。
“意外?不,我并不意外。她总是迟到。有一次是她没有迟到,我迟到了五分钟。她就告诫我说她的时间有多宝贵,并说她不习惯等人。”
“照看马修的保姆感冒了,觉得不舒服,你难道不急吗?难道这事没能促使你拿起手机给她打电话吗?”迪恩问。
“没有。”桑感觉自己好像陷入泥沼中,无论她说什么,听起来都像是在撒谎。“尼娜·奥尔德里奇会觉得我是在提醒她迟到了,她不会喜欢。”
“她会经常让你等上个把钟头吗?”迪恩问。
“上次等的时间最长。”
“打电话问她是否是你弄错了时间和见面的地点,你不觉得这样更合理吗?”
“我知道她跟我说的时间和地点。我们不能提醒尼娜·奥尔德里奇那种人,说他们可能搞错了。”
“那你是站在那里,或坐在那里等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才终于等到她的电话?”
“我要检查那些我计划给她看的设计图纸、古董家具、枝形吊灯和烛台的图片。我要在几种方案中选择,向她重点推荐。时间过得很快。”
“据我所知,那栋市内的公寓里基本没什么家具。”柯林斯给出了他的意见。
“一张牌桌和两条折叠椅。”桑回答道。
“那么你是在牌桌旁坐了一个多小时检查你的设计图纸?”
“没有。我上到三楼的主卧,想再检查一遍,看看我选择的图案在强烈的阳光照耀下,是什么效果。我记得那天特别热,阳光很充足。”
“如果奥尔德里奇太太进来,而你又在三楼的话,你能不能听到她进门?”珍妮弗·迪恩问。
“她一进门就能看到我的公文包和设计图纸。”桑说。
“你有那栋房子的钥匙,对吗?莫兰德小姐。”
“当然。我要递交整栋房子的装修计划,好几个星期,我都定期进出那个地方。”
“那么你一定对那栋房子十分了解,对吗?”
“可不是。”桑生气地说。
“包括带备用厨房、酒窖和储物室的地下室。你打算装修储物室吗?”
“那个地方很大、很黑,我很少去。那里其实是那种下层地窖,要从酒窖的后门才能进去。整栋房子有许多壁橱,都可以用做储藏室。我建议粉刷那个房间,装上明亮的灯光,建造一些架子放置奥尔德里奇太太继孙的物品,比如滑雪板什么的。”
“如果有人想藏什么东西,或藏什么人的话,那里可是个绝佳的地方,没错吧?”珍妮弗·迪恩问。
“别回答这个问题,桑。”查理·肖尔命令道。
比利·柯林斯似乎没受到干扰。“莫兰德小姐,你什么时候将奥尔德里奇太太的钥匙还给她的?”
“大约在马修失踪后的两个星期。当时她写信跟我说,她觉得马修失踪给我造成的压力会让我无法胜任这个工作。”
“在那两个星期里,你仍然觉得自己会得到这个工作吗?”
“是的。”
“在你儿子失踪的状况下,你能应付那份工作吗?”
“是的。我能够应付。事实上,我觉得集中精力做那份工作是我唯一能够保持清醒的方法。”
“那么就是说你儿子失踪后,你经常去那栋空房子?”
“是的。”
“你去那里看马修吗?”
桑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疯了吗?”她抗议道。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觉得是我绑架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将他藏在那间储物室?”
“桑,坐下。”查理·肖尔坚定地说。
“莫兰德小姐,正如你多次提到的那样,那是一栋很大的市内的公寓。你为什么说是我们认为你将马修藏在那间储物室里?”
“因为你们就是这么认为,”桑大声说,“你们在暗示我,说我偷了自己的亲生孩子,把他带到那栋房子,还把他藏在那儿。你们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为什么不去找出谁伪造的那些照片?它们弄得好像是我从婴儿车里带走马修似的。你们难道不认为这是找到我儿子的关键吗?”
迪恩警探回应她说:“莫兰德小姐,我们的技术人员已经非常仔细地检查过那些照片了。它们并非如你说的是‘伪造’的。那些照片并没被改动过。”
无论怎么努力她都没办法止住自己的眼泪,这样的压力让她十分痛苦。“那就是有人在假扮我。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桑大声说,“你们为什么不听我的?巴特莱·朗奇恨我。从我开办自己的公司那天起,我就抢他的生意。他是个好色之徒。我为他工作的时候他就经常来骚扰我。他是个下流坯子,无法容忍别人拒绝他。这是他恨我的另一个原因。”
看不出柯林斯和迪恩的情绪。然后,桑捂住自己泪眼婆娑的脸,这么长时间的质问让她非常痛苦,她希望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珍妮弗说:“莫兰德小姐,你说的是个新情况。你从来没说过巴特莱·朗奇对你进行过性骚扰。”
“我没有说,是因为我当时觉得并没有那么重要。对案情没什么帮助。”
“桑,自你父母亡故后,你会经常昏厥、丧失记忆吗?”柯林斯问。现在,他的声音变得关切和体贴。
桑拭干泪水,现在他至少没那样针对她了。“这种情况持续了半年,”她说,“然后我头脑清醒,并意识到这对特德太不公平。我整日以泪洗面,窝在床上。他只有忍受这一切,晚上也不能出去,只能留下来陪我,他本来应该出去参加客户举行的活动、开幕式,出席颁奖典礼。经营公关公司的人肯定得参加这些活动。”
“你当初决定离开他的时候就马上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吗?”
“我知道他会很担心我,去说服我不要这么做。我在周围找了一个小公寓。我父母没什么财产,但买了保险,一共五万美金,那笔保险金让我可以安心地开始。我还借了小额贷款。”
“当你最终告诉你丈夫,你打算离开,跟他离婚的时候,他什么反应?”
“当时他必须去加利福尼亚参加梅丽莎·杨新电影的首映礼。他打算请个护士陪我。这时候我告诉他,我永远感谢他,但我不能再成为他的负担,从他的角度考虑,我们的婚姻完全是由于他的善良行为促成的。但是现在我知道我能够一个人应付,能够还他正常的生活。我告诉他我决定搬出去。他还帮我安顿下来,真是好心。”
至少在问及与特德有关的事情的时候他们没有指责我,她想。
“你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怀上马修的?”
“父母死后,好几个月没来例假。医生说我在极度有压力的情况下,这是正常的。但是后来我的例假就不正常了。所以我离开特德几个月后才意识到已经怀了马修。”
“你发现自己怀有身孕的时候是什么反应?”迪恩问。
“先是震惊,然后非常开心。”
“你当时已经从银行得到贷款,开创自己的事业了吗?”柯林斯问。
“我知道会很难,但这并没有困扰我。当然,我跟特德说了,但我跟他说,我不会要他付抚养费。”
“为什么不要?他是孩子的父亲,不是吗?”
“他当然是的。”桑激动地说。
“他有一家很赚钱的公关公司,”迪恩指出,“难道你真的没打算告诉他,你不想他跟你的孩子有任何关系吗?”
“他是我们的孩子,”桑说,“特德坚持要求,在我的业务上轨道之前由他支付雇用保姆的费用。如果我不需要他的资助,他就会将这笔钱存入马修的信托基金。”
“你说得倒是挺乐观的,莫兰德小姐,”珍妮弗不无讽刺地说,“马修的父亲不会担心你完全把孩子交给保姆吗?事实上,在你将越来越多的时间投入到你的事业中去的时候,难道他没有表明他愿意接管马修的全部抚养权吗?”
“不是这样的,”桑大喊,“马修是我的命根子。开始的时候,我只有一个兼职秘书,要是有客户在办公室,保姆格雷琴就会把马修带到公园去。如果我出去赴约,她又会把马修带回办公室。看看我从他出生到失踪这段时间的记事本。我几乎每晚跟他在一块。我不想出去。我当时非常爱他。”
“你当时非常爱他,”迪恩厉声说,“那么你是认为他已经死了?”
“他没有死。他今早在叫我妈妈。”
两位警探无法掩饰他们的惊讶。“他今早叫你妈妈?”比利问。
“我是说今天清晨,我仿佛听到他的声音了。”
“桑,我们该走了。”查理·肖尔说,他显然慌了。“询问结束了。”
“不。我要解释。昨天晚上我见到艾登神甫的时候,他是那么的友善。我知道现在连埃尔维拉和威利都相信我就是中央公园照片中的那人。但是艾登神甫的平和,让我整个晚上都很平静。我今天早上刚一醒来就清楚地听见马修的声音,好像他就在房间里,我知道他还活着。”
桑猛地站起来,椅子被推翻在地。“他还活着,”她大声喊道,“你们为什么要折磨我?为什么不去找我的儿子?为什么不相信我?照片上的人根本不是我。你们觉得我疯了。你们才是瞎子、蠢货。”桑的声音歇斯底里,她尖叫:“‘盲莫过于有目而不视者’。假如你们不知道的话,这是《圣经》中《耶利米书》里的话。这是两年前你们两个不听我对巴特莱·朗奇的指控的时候我查到的。”
桑转向查理·肖尔。“我被捕了吗?”她问,“如果没有的话,让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鬼地方。”
埃尔维拉打电话到桑的办公室,从约什那里获悉,查理·肖尔带她去警局录口供了。然后约什又跟她说了桑订购的飞往布宜诺斯艾利斯单程机票和从供货商那里订货的事。
威利从中央公园散步回来后,埃尔维拉怀着沉重的心情将这些事情详细地告诉了他。“哦,威利,我感觉如此无助,”她叹息道,“那些照片不是电脑合成的。现在桑又给自己买了前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单程机票,还订购了原料,她那项目八字还没一撇呢。”
“也许她觉得他们很快就会查出她,准备跑路。”威利说,“听着,埃尔维拉,如果真的是她把马修从婴儿车里带走,也许马修现在正在南美,跟她的朋友在一起。桑难道没有告诉你她会几种语言,其中就包括西班牙语吗?”
“是的。她小时候跟着父母,去过很多地方。但是,唉,威利,这无异于说桑是个阴谋家。我觉得不是这样。我觉得原因在于她丧失了记忆,或者患有人格分裂症。我看过很多这方面的书。多重人格症患者,其中的一个人格根本不知道另一个人格在做什么。记得那本叫《三面夏娃》的书吗?那个女人有三种人格,其中一种人格就不知道另外的人格在干什么。也许是桑的另外一种人格将马修从婴儿车里带走,将他交给了一个朋友,后者带着小孩去南美了。而她的这一种人格正准备去跟他汇合。”
“这种人格分裂的东西在我看来根本就是骗人的把戏,亲爱的。”威利说,“我愿意为桑做任何事情,但是我真的认为她精神有问题。我只希望她失去理智的时候不会对那个小孩做出什么事来。”
威利早上外出散步的时候,埃尔维拉就在家打扫公寓。尽管他们将购买乐透赢来的大部分钱都用来投资3A债券和稳健型股票上,并获得不错的股息收益,但她就是不愿意请清洁女工。她曾在威利的催促下,雇用过一个清洁女工,但她很快发现,她比这个每星期过来打扫一次的清洁女工的速度快三倍,打扫得干净十倍。
现在,太阳终于冲破云层,照耀着他们那栋俯瞰中央公园南街的三居室公寓,阳光暖洋洋地反射在光洁的咖啡桌玻璃罩上,后墙的镜子照映出公园的景象。用吸尘器、抹布打扫厨房能让埃尔维拉的心情平复,她习惯于一边工作一边思考问题,正如她所说的,思考的时候加点幻想能够帮她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11点。她打开电视,新闻台恰好播放桑从车里出来,查理·肖尔搂着她准备突破媒体的包围。在桑停下来对着麦克风讲话的时候,她看到查理表情沮丧。“唉,威利,”埃尔维拉叹了口气。“现在谁都确定她肯定知道马修在哪儿。听她的语气,她知道马修还活着。”
拿着晨报坐在太空椅上的威利抬起头,“她这么肯定,因为她知道那孩子在哪儿,亲爱的。”他强调一遍。
“从昨晚查理带她到这里来的表现来看,我不得不说她真是一个厉害的演员。”
“你昨天乘出租车送她回家的时候,她情况怎样?”
威利用手捋了捋他厚厚的白发,眉头紧皱,集中精力回忆,“跟她在这里的时候一样,像一头受伤的母鹿。她说我们是她最好的朋友,没有我们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她将马修藏在什么地方,而她自己又不知道的话,”埃尔维拉一边肯定地说,一边按下遥控器将电视关了。“我很想知道艾登神甫对桑的印象如何。当时他说他会为她祈祷,我听见她说要他为马修祈祷,说什么上帝已经忘记她的存在。我的心几乎都要碎了。我当时只想搂着她,抱住她。”
“埃尔维拉,我觉得桑马上就会被捕,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威利说,“你还不如做好这个准备。”
“哦,威利,这太糟糕了。他们会让她保释吗?”
“我不知道。要是让警方知道她买了飞往南美的单程机票就糟糕了。光是这个理由她就不能被保释了。”
电话铃响了。是佩妮·哈默尔打来的,说她和贝尼很开心能参加星期二下午的“乐透获奖者支持组织”会议。
因为担心桑,埃尔维拉曾希望会议推迟,但听到佩妮欢快的声音时,她的情绪也高涨起来。她和佩妮在各方面都很相似:两人都穿14码的衣服,都很有幽默感,两人都留着各自的乐透奖金,而且,两人都婚姻幸福。当然,佩妮有三个孩子,六个孙子女,而老天却没赐给埃尔维拉一儿半女。但是,她早就当自己是威利侄子布莱恩的母亲和布莱恩那些孩子的奶奶了。此外,生活中的有些事情,如果无力改变,她也不会去幻想摆脱。
“最近有破案故事吗?埃尔维拉?”佩妮问。
“一个也没有。”埃尔维拉无奈地承认。
“你有没有看电视,有没有看桑·莫兰德绑架自己亲生孩子的新闻?我一直守在电视机旁边呢。”
埃尔维无意跟多嘴的佩妮讨论桑·莫兰德的事,也没提她对桑的情况很熟悉。“真是一出悲剧。”她小心地说。
“我也这么认为,”佩妮同意她的观点,“不过,下周我见到你的时候有个有趣的故事要告诉你。我原以为我马上就要侦破一起贩毒案,或者是类似的罪案,结果只是空欢喜一场。唉,我想我是不能像你一样写一本侦探小说了。对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一鸣惊人’这个书名特别好?”
你见面就提这事,埃尔维拉宽容地想,但她只是说:“我对这个书名也挺满意的,觉得它能吸引读者。”
“要是你听了我讲那起被我空想出来的犯罪,肯定得乐坏。我在镇里最好的朋友叫瑞贝卡·舒瓦兹。她是个房地产经纪人。”
埃尔维拉知道要挂断佩妮的电话而又不显得突兀是不可能的。于是她拿着电话穿过宴会厅,到威利落座的太空椅那儿,威利正在填报纸上的填字游戏,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抬起头,她用嘴型告诉他是“佩妮·哈默尔的电话”。威利点点头,走到公寓的前门,然后进入走廊。
“是这样的,瑞贝卡把我家附近的一栋房子租给一个年轻的女人,我到时告诉你为什么我觉得她这人怪怪的。”
威利按响门铃,一直按着,直到电话那头的佩妮听见。
“佩妮,我真不想打断你,但门铃响了,威利又不在家。我真高兴下周二就能见到你。再见,亲爱的。”
“我不想撒谎,”埃尔维拉对威利说,“但是我担心桑,没心情听佩妮的长篇故事,而且说你不在家也不算撒谎吧,你本来就在门外面。”
“埃尔维拉,”威利笑着说,“我以前就说过,现在再说一遍,你不做律师真是屈才。”
上午11点,托比·格里森从下东区那间“又便宜又舒服”的汽车旅馆结帐退房,他现在去42号街,从那里乘巴士去拉瓜迪亚机场。下午5点的飞机,但是他必须离开那个房间,他不想再待在那里。
天气很冷,但晴朗。以前,托比喜欢在这样的天气里长时间地散步。当然,自从他开始化疗后情况就不一样了。化疗让他元气大伤,现在他想如果化疗是让他摆脱痛苦,这样治疗的结果还真是荒谬,如此下去不知道有没有意义。
也许医生该给我一些药丸什么的,这样就不会这么累。托比步履艰难地走在B大道的时候想。他瞥了一眼帆布包,确保自己没忘记拿。包里的马尼拉低文件袋里装着格洛瑞的照片。这些照片是她失踪之前寄给他的。
他还一直带着格洛瑞半年前寄给他的明信片,叠放在钱包里。这张明信片让他觉得她在身边。
那个叫巴特莱·朗奇的不是善茬儿,一眼就能看出来。没错,他的那身行头就连傻瓜都看得出价格不菲。相貌不错,但鼻子太窄,嘴唇太薄,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巴特莱·朗奇的脸整过容,托比想,一看就知道。他的头发太长,虽然跟那些摇滚明星的不一样,他头发是天生蓬松,但长成那样还是很难看。他的理发费肯定要400美元。只有政客才愿意花这样的钱。
托比想起了朗奇的手。想必他一生中从来都没有踏踏实实地干过一天活吧。托比突然自己喘不上气,他往路边走去。慢慢经过那些迎面而来的行人,走到一座最近的建筑物,靠在上面,将袋子扔在地上,拿出自己的呼吸器。
用过呼吸器之后,他深吸几口气,努力让更多的空气进入肺里。然后,休息了几分钟,好让体力恢复。休息的时候他看着那些过路人。纽约的人真是形形色色,他想。超过一半的人走路的时候都在打电话,甚至那些推着婴儿车的人也不例外。唧唧喳喳说个不停。他们怎么有这么多话要说?一群大约20来岁的年轻女子,有说有笑地经过他身旁,托比伤心地看着她们。她们都穿得很漂亮,有的穿着踝靴,有的穿着过膝靴。鞋跟高得离谱,她们到底是怎样穿上去的,他问自己。有的一头短发,有的长发披肩。但是看上去全都像是刚洗完澡出来的,身上干干净净,都闪着光呢。
她们可能全都在大商场或办公室有份好工作,他想。
托比继续走。他现在明白为什么格洛瑞想来纽约了,真希望她当初只是想在办公室找份工作,而不是想成为演员。他想正是后者使她陷入了麻烦。
我知道她现在有麻烦了,这都拜朗奇所赐。
托比想起他的胶底运动鞋弄脏了朗奇公司接待区的地毯。真希望他们清理不掉,他想着。一个无家可归的女人推着一辆装着衣服和旧报纸的推车过来,他闪身躲开。
朗奇的私人办公室看上去也不真实,托比想。太正式了。让人觉得是进了白金汉宫。办公桌上连一张纸都没有,那些漂亮的装修设计图,他到底是在哪里画出来的?
托比陷入了沉思,在交通灯变成红色后他几乎走到了马路中间。一辆观光巴士开过。我最好小心走路,他跟自己说。我可不想在纽约被巴士溅得一身泥。
他的思绪又回到巴特莱·朗奇身上。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知道为什么朗奇用花言巧语哄骗格洛瑞去他的乡间宅子——他将自己在康涅狄格州的房子也叫做“乡间宅子”。格洛瑞当初到纽约来的时候天真无邪。朗奇可不是带格洛瑞去康涅狄格州玩那种投圆片的游戏的。他在利用她。
要是格洛瑞高中一毕业就嫁给鲁迪·谢尔就好了。他对她可真是痴迷。鲁迪18岁的时候就去工作了,现在他的管道业务做得可大了。他的房子也很大。鲁迪去年才结的婚。每次撞见我的时候,他总会问起格洛瑞。我能够看得出他仍然很喜欢她。
托比发现他就在昨天见约翰森警探的13分局附近。他突然想起来,那人从来没要求看格洛瑞的明信片。那上面的字都是她打印的,他当初以为是明信片太小,放不下她写的那些花里胡哨的字。但假设从来都不是她亲自寄送的明信片呢?要是有人知道他会紧张她,想阻止他来这里看她呢?也许那人知道他已经出来找她了。
我得再去会会那个约翰森警探,坐在那张他自以为代表某种特权的椅子上。托比想好,我会要他查明信片上的指纹。然后我会告诉他,如果他还没有见过巴特莱·朗奇先生,我要他马上去见。约翰森警探会敷衍我吗?他可能只是给朗奇打个电话,跟他说,对他造成的不便表示歉意,然后告诉他那个老家伙又来了。之后他会问朗奇是否认识格洛瑞,他们之间到底什么关系。朗奇又会将跟我说的那套瞎话再跟他说一遍,说什么他想帮助格洛瑞发展事业,后来就再也没听到她的消息了。然后约翰森警探就会坐在自己靠窗的办公桌旁——那里压根儿就没什么景致——向朗奇道歉说打扰了,这事就算这么完了。
如果我错过了航班,那就错过吧。托比在通往13分局的街区拐弯的时候想。但是,我现在不能回家,除非那个警探去查明信片上的指纹,亲自去找那个令人生厌的朗奇,让他说他最后一次见格洛瑞是什么时候。
“莫兰德小姐,你没有被捕,至少现在还没有。”在桑要往门口走的时候,比利·柯林斯告诉她,“但是我建议你等等。”
桑看着查理·肖尔,他点点头。坐下的时候,为让自己舒缓一下,她说要喝水。柯林斯去拿水的时候,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希望不再大发脾气。查理很快又将他的胳膊放到她椅子的后背上,并用手拍拍她的肩膀。但这次她并没有觉得这个动作让自己感到安心。
他们猜测我绑架自己儿子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反对?她不禁问自己。不,他们不是猜测,根本就是指控。如果律师不能为指控我的人辩护那有什么用?她将自己的椅子往左边挪了挪,避免跟迪恩警探对视,却看到迪恩正低头看她之前从口袋里掏出的一个笔记本。
比利·柯林斯拿着一杯水回来,坐在桑的对面,“莫兰德小姐……”
桑打断他:“我想跟我的律师单独谈谈。”
柯林斯和迪恩立即站了起来。“我们去喝杯咖啡,”柯林斯说。“我们何不等15分钟之后再回来?”门一关上,桑就将椅子拉过来跟查理·肖尔面对面坐着。“你为什么让他们指控我?”她问,“你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你只是坐在那儿拍我的肩膀,容许他们猜测是我绑架了自己的孩子,还把他锁在地下室。”
“桑,我明白你的感受,”查理·肖尔说,“我必须这样做。他们要从哪方面起诉你,必须都弄清楚。如果不听他们问那些问题,我们就不知道如何辩护。”
“你觉得他们会逮捕我吗?”
“桑,很遗憾地告诉你,我相信他们会申请逮捕令的。也许不是今天,但肯定就是这几天。我担心他们可能会以妨碍司法公正、作伪证、剥夺你前夫的探视权起诉你。因为你是孩子的母亲,也许他们还会告诉你绑架,你刚才还跟他们说马修今天跟你说话了。”
“他们知道我什么意思。”
“那是你认为的。他们可能会认为你跟马修通了电话。”看着桑惊讶的表情,查理继续说,“桑,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我要你信任我。”
接下来的10分钟他们都没说话。两位警探回到房间的时候,柯林斯问:“你们还需要时间吗?”
“不,我们不需要了。”查理·肖尔回答说。
“那我们谈谈蒂芬妮·希尔兹,莫兰德小姐。她经常替你照顾马修吗?”
这个问题有点突然,但并不难回答。“不是经常,只是偶尔。她父亲是我住的那栋大楼的管理员,马修也是在那里出生的。他失踪半年后我才从那里搬走。叫格雷琴的保姆周末不上班,不过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我喜欢自己照顾马修。如果我必须出去,蒂芬妮就会过来照顾他。”
“你喜欢蒂芬妮吗?”迪恩警探问。
“当然喜欢,我觉得她是一个非常聪明、可爱的女孩,而且她也喜欢马修。周末的时候,如果我带孩子去公司,她有时也会过来帮我。”
“你跟她的关系很好吗?你还会给她礼物。”柯林斯问。
“称不上礼物。蒂芬妮跟我的身材差不多,有不穿的外套、上衣或者围巾什么的,我就认为她可能会喜欢,就给她了。”
“你觉得她是一个细心的保姆吗?”
“要是我不这么认为的话就不会将孩子交给她。当然,自次上次她在公园睡觉之后我就不那么认为了。”
“你知道那天蒂芬妮感冒了,身体不舒服,她并不想帮你照料孩子。”迪恩警探严厉地说,“你难道就不能打电话找其他人帮忙吗?”
“没有其他住得近的朋友。此外,我所有的朋友基本上都是我的同行。都很忙。我当时特别急。我不能在最后一分钟给尼娜·奥尔德里奇那种人打电话,告诉她我要爽约。我在那栋市内的公寓的设计图纸上花了很多时间,如果我给她打电话,她很可能就不会把项目交给我了。我当时只想拿下这个项目。”
他们为什么老是问有关蒂芬妮·希尔兹的问题?
“尽管蒂芬妮不是很情愿,但她还是过来了?”迪恩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感情。
“是的。”
“当时马修在哪儿?”
“他在婴儿车里睡觉。因为头天晚上很热,窗户一直打开的,早上5点环卫车的声音把他吵醒了。平常他会睡到7点,但是那天早上,他醒来后没有再睡,所以那天 很早就起床、吃早餐。之后因为蒂芬妮要来接他,我让他躺在婴儿车里,他睡着了。”
“你什么时候将他放在婴儿车里的?”柯林斯问。
“中午的时候,我刚给他喂过东西。”
“那么蒂芬妮是什么时候到你家的?”
“12点半左右。”
“蒂芬妮来接他的时候他在睡觉,大约一个半小时后,他被人从婴儿车里抱出去的时候仍然未醒。”珍妮弗·迪恩的声音里显然带有嘲笑之意。“不过,你为了省事并没有给他系安全带,对吗?”
“蒂芬妮来的时候我本来打算给他系的。”
“但是你并没有。”
“我给马修盖了一条很薄的棉毯。我们离开公寓之前我还问过蒂芬妮有没有将安全带系上。”
“你就这么急匆匆地想出去。甚至对自己唯一的孩子在婴儿车里是否安全也不清楚?”
面对咄咄逼人的问题,桑真想大声尖叫。无论跟她说什么,她都要歪曲我的意思,她想。接下来她又感觉到查理·肖尔的手在拍她的肩膀,她知道他在提醒她。桑直视迪恩那张冷静的脸,“蒂芬妮上来的时候,她看上去有点不舒服。我告诉她我在婴儿车的底盘放了一床毯子。如果她找到一个可以让马修安静睡觉的地方却找不到长凳,可以将毯子铺在草地上坐。”
“你不是还给了她一罐百事可乐?”柯林斯警探问。
“是的,蒂芬妮说她口渴。”
“可乐里面还有什么?”迪恩厉声问。
“没什么,你什么意思?”桑问道。
“你有没有给蒂芬妮·希尔兹别的什么?她认为你在汽水里放了什么东西,让她一坐上中央公园的草坪就睡过去了。你给她的是镇静剂而不是感冒药。”
“你们疯了吧。”桑大叫。
“不,我们没有,”迪恩警探轻蔑地说,“奥兰德小姐,你把自己说得这么好。你如此看重自己的事业,孩子成了你的绊脚石,这难道不是事实吗?我有孩子,他们现在在念高中。但我还记得他们小时候大清早起床,白天不停闹,那日子真是噩梦。你的心里只有自己的事业,对吗?那个上天无意中赐给你的小宝贝让你越发感受入错针毡,接着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
迪恩警探站起来,手指着桑,“尼娜·奥尔德里奇本来叫你去比克曼公寓,她在那里等你,你却故意去她在市内的公寓。你带上所有的设计图纸、原料,将它们留在那里。你知道蒂芬妮很快就会睡过去,于是你走到公园,看准时机,抱起孩子,将他带到那个空空如也的市内的公寓,藏在酒窖后面的储物室里。我们只想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莫兰德小姐?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我反对!”查理·肖尔大声呵责,他将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我们现在就离开这儿,”他说,“你们两个不反对吧?”
比利·柯林斯宽容地笑了笑:“不反对,律师。但我们想知道你提到的那两个人,埃尔维拉和那个神甫的姓名和地址。我还给你个建议,如果莫兰德小姐真的很快又听到她儿子的声音,她可以告诉他,不管是谁将他藏起来了,他都该回家了。”
米德尔顿的房地产业务,跟全国大多数地方一样,已经好几个月生意惨淡了。瑞贝卡·舒瓦兹坐在办公室里,凝视着街外,心中异常抑郁。窗上贴满待出售房子的图片。很多图片前面横着“已出售”字样,但其实都是五年前卖掉的。
瑞贝卡是卖房子高手。再小再暗的房子在她钉满全镇的传单里也会写上这样的广告语:“舒适、有私人空间、绝对迷人。”
一旦带潜在的买家去看那种房子,她都会巧舌如簧地跟客户描述能干的家庭主妇将房子潜在的美展现出来的时候会有多奇妙。
尽管瑞贝卡才能出众,能轻易找出房子不易被别人发现的优点,但她还是困难重重。现在,当她又一无所获地度过一天时,她提醒自己,她比这个国家大多数人的经济状况都要好。跟其他那些59岁还得勒紧裤带过日子的人不一样,她有资本等到经济复苏。她是家里的独女。以前跟父母一起住在他们的错层式住宅里。父母去世后,她继承了房子的所有权,现在,她还有父母留给她的位于主街上的两处房产可以收租。
不只是为了赚钱,她想。我就是喜欢卖房子。我喜欢看到人们搬进新家时的兴奋劲儿。这意味着新生活的开始。搬家那天,我总会带礼物给房子的新主人:一瓶酒、一盒奶酪和饼干。如果他们不喝酒,我就会给他们带一盒立顿茶包和脆皮蛋糕。
她的兼职秘书简妮到12点钟才会来上班。当初在这里工作的另一位房产经纪人米莉·莱特现在已经辞职去泛大西洋暨太平洋茶叶公司工作。不过她答应过瑞贝卡,经济一复苏她就会回来。
瑞贝卡想得太入神,电话铃响的时候她吓了一跳。这里是“瑞贝卡房地产公司,我是瑞贝卡。”她说,希望打来的是买房客户,而不是又一个想出售房子的人。
“瑞贝卡,我是比尔·里斯。”
比尔·里斯,瑞贝卡想了想,希望来了。去年,比尔·里斯看了欧文斯的农场两次,不过并没决定买。
“比尔,很高兴听到你的声音。”她说。
“欧文斯的农场卖了吗?”里斯问。
“没,还没呢。”接着瑞贝卡马上拿出她房地产经纪人的架势。“有几个人对它挺感兴趣的,有个人似乎准备出价了。”
里斯笑了,“算了吧,瑞贝卡。你不必花言巧语骗我了。你给我说实话,现在有多少人在观望?”
瑞贝卡一边和比尔·里斯嬉笑着,一边回忆了一下这个人。他很聪明,挺讨人喜欢,身材魁梧,将近40岁,有几个小孩。他是一名会计师,在曼哈顿工作生活,但他是在农场长大的。去年他告诉她,说他想念农场的生活。“我喜欢种东西,”他说,“我希望孩子在周末的时候可以与马儿一起玩,跟我以前一样。”
“没人向塞·欧文斯的农场出价,”她承认道,“不过我跟你说实话,那地方真的很好,你把那些老套的深色家具全部处理掉,粉刷一遍,修缮一下厨房,你就会有一栋漂亮、宽敞的房子了,保管让你觉得自豪。市场不会永远都不景气,迟早会有人来看的,他们会发现20英亩的主体物业,还有一栋不错的房子,那绝对是项划算的投资。”
“瑞贝卡,我同意你的观点。特丽萨和孩子们喜欢那里。你觉得欧文斯还会再便宜点吗?”
“你觉得能从铁公鸡身上拔毛吗?”
“好吧,我明白了,”比尔·里斯笑了,“听着,星期天我们开车上去看看,如果情况没什么变化,我们就签合同。”
“现在那里有个租客,”瑞贝卡说,“签了一年的租约,她预先将所有的租金都付了,但是这个没关系。租赁合同里明确过,只要提前一天跟租客打招呼,我们可以带客户去看房子,如果房子出售,租客必须在30天内搬走。当然,她的租金会按日结清归还。这个不成问题。虽然这个女人租了一年,但她告诉我说只打算待3个月。”
“那好,”里斯说,“如果我们决定买下来,我想5月1日接手,这样我就可以种点东西了。星期天下午1点钟左右的时候到你办公室来怎么样?”
“一言为定。”瑞贝卡开心地说。但是等她挂掉电话的时候,那股子兴奋劲逐渐消退了。一想到要打电话给格洛瑞·埃文斯,跟她说她可能需要搬走就犯愁。瑞贝卡安慰自己道:合同写得清清楚楚,格洛瑞·埃文斯收到通知后有三十天的缓冲时间。我可以带她去别的地方看看,瑞贝卡想。我确定我能找到一栋按月付租金的房子。她说只需要三个月就能完成她的书。这样,我可以告诉她,她不住在塞·欧文斯那里之后多收的房租可以退回。
第一声铃刚响格洛瑞就接了电话。她说话的声音好像很生气:“喂。”
我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瑞贝卡想着,深吸了口气,开始解释新情况。
“这个星期天?星期天你想叫人到这里来?”格洛瑞问。
瑞贝卡感觉她的声音非常焦急。“埃文斯小姐,我少说也能带你去看六栋漂亮的房子,那些房子比这个更新,而且按月交租,这样你还可以省一大笔钱。”
“那些人星期天什么时候来?”格洛瑞·埃文斯问。
“1点过后。”
“知道了。我仅为三个月的租期就付了一年的房租,你当时就应该跟我说清楚你可能会让人排着队来这里参观。”
“埃文斯小姐,这事在你签的租约里写得清清楚楚。”
“我问过你的。你跟我说不必担心,说我住在这里的三个月都不会有人来看房。你说市场至少在6月初都不会景气。”
“我真是这么想的。但塞·欧文斯不将这条写在租约里是不会把房子租给你的。”瑞贝卡意识她这话只是说给自己听的。格洛瑞咔嗒一声挂掉电话。挺对不住她的,她想。她拿起电话,告诉欧文斯他的房子可能会被卖出去。
他的反应跟她预想的一样。“在价格上我一分钱都不会让步,你说清楚了吧,瑞贝卡?”他问。
“我当然是这么跟他说的。”她回答道,心想,你这只老铁公鸡。
瓦利·约翰森警探看着托比·格里森递给他的皱巴巴的明信片。“你为什么认为这张明信片不是你女儿写的?”他问。
“我没说不是她写的。我跟你说过,因为明信片上的字是打印的,所以我才开始想这个问题,也许不是她打印上去的,也许是有人对她做了什么,然后又想要让人觉得她还活着。格洛瑞字写得很大,花里胡哨的,会加很多圈圈。我以前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现在才想起来,也许这张明信片根本就不是她寄的。”
“你说你是半年前收到的。”约翰森说。
“是的。没错。你从来没问,不过我想,也许你应该查查上面的指纹。”
“有多少人碰过这张明信片,格里森先生?”
“碰过?我不知道。我给得克萨斯的一些朋友看过,还给格洛瑞以前在纽约的室友看过。”
“格里森先生。我们当然会查指纹,但是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管是不是你女儿寄的,我们根本查不出指纹。想想看。你拿着它到处给你朋友看,还给格洛瑞的室友看过。在此之前,邮局的许多工作人员还有你的邮差也摸过。接触过这张明信片的人太多了。”
托比看到了放在约翰森办公桌角落里的格洛瑞的合成照片。他指着它说:“我的女儿出事了,”他说,“我知道。”然后他不无讽刺地问:“你给巴特莱·朗奇打过电话没有?他都带她去他的乡村住宅了。”
“我昨晚有别的紧急任务。格里森先生,我向你保证,找他谈话是我工作的重中之重。”
“别跟我保证什么,约翰森警探,”托比告诉他,“除非你拿起电话跟巴特拉·朗奇约好,否则我哪儿都不去。错过了航班也没事。我就坐在这里等你去见那个家伙。如果你要逮捕我,那也请便。你得清楚,除非你去见朗奇,否则我不会离开警局,不要点头哈腰给他道歉,说什么都是因为她那讨厌的父亲你才贸然拜访的。去他那里来点实际的,问出剧院其他人的名字,那个浑蛋不是说将格洛瑞介绍给他们了吗?问清楚他们中有谁见过她。”
这个可怜的人,瓦利·约翰森想。我不忍伤他的心,跟他说他的女儿可能是一个高级妓女,现在正跟一个有钱有势的男朋友在一起。约翰森只是拿起电话问了巴特拉·朗奇的电话号码。“朗奇先生在吗?”他问,“我有要紧事找他。”
“我不确定他是否还在办公室。”前台接待说。
她不确定他是否在办公室,就是说他就在办公室,约翰森想。他等了一会儿,前台接待又拿起电话。
“恐怕他已经走了,但我很乐意为你捎口信。”她安慰地说。
“恐怕我没打算让你捎口信,”约翰森态度坚决,“你我都清楚巴特莱·朗奇在办公室。我20分钟就能到。现在我一定要见他。布列塔尼·拉·蒙特的父亲就坐在我的办公桌旁,他要知道她失踪的原因。”
“如果你能等……”前台接待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如果你能过来的话,朗奇先生会等你。”
“那好。”约翰森挂断电话,然后同情地看着托比·格里森,看着这个老人精疲力竭的眼神和他脸上深深的皱纹。“格里森先生,我可能要去好几个小时。你何不出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回来?你说你是几点的飞机?”
“5点。”
“现在12点刚过。等我回来将相关情况告诉你之后,我可以叫我们的人送你去拉瓜迪亚机场。我要去找朗奇谈话了,然后按照你的建议,要他说出那些跟你女儿见面的人的名单。但是你待在纽约可就没什么意义了。你不是跟我说过你要去做化疗?这个可不能错过。你知道你不应该错过的。”
托比突然觉得自己浑身没劲儿。在这样一个寒冷和天气走了这么长的路让他筋疲力尽。现在他饿了。“我想你是对的,”他说,“附近一定有麦当劳,”接着他又勉强笑了笑说“也许我会给自己来个巨无霸。”
“好主意。”瓦利·约翰森同意他的看法,起身去拿他放在办公桌上的格洛瑞的照片。
“你不用带上这个,”格里森生气地说,“那家伙知道格洛瑞长什么样。相信我,他知道的。”
瓦利·威尔森点点头。“你说得对。但我还得带上,去找那些在巴特莱1朗奇家中跟格洛瑞见过面的人时用得上。”
“我要离开一个小时左右。”凯文·威尔森告诉露易丝·科克时,她满脸好奇。他并没有因此解释他要去哪儿。他知道,因为她之前对桑·莫兰德的评价,现在她不敢多问他什么。他还不知道等会儿如果他将自己的午餐收据给她,她会仔细检查上面是否写有客户的名字,还是说他用自己的卡付的帐。
上午又送来了两样东西,一卷墙面挂饰和一箱台灯。
不过露易丝还是问了一个问题。“你要把桑·莫兰德订购的其他货物都放到那个最大的公寓去吗?我是说我发现有些货物是用在中房的。”
“都放一起吧。”凯文拿风衣的时候说。
露易丝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凯文,我知道这不关我的事,但我打赌,你这是要去桑·莫兰德的办公室。作为你的朋友,我求你,别掺和那个女人的事。我是说,她的确很有魅力,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但是我觉得她精神有问题。今天早上她去警局的时候,跟记者说她儿子还活着。如果她知道他还活着,那她就知道他在哪儿,这起案件差不过两年了。孩子在中央公园失踪后被媒体贴在网上的视频的链接又被人找出来了。从视频里可以看到,她在公园里那辆空荡荡的婴儿车旁边。她跟游客拍下的那个女人是同一个人。”
露易丝停下来喘了一口气。
“还有吗?”凯文心平气和地问。
露易丝耸耸肩,“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不怪你。但是作为你的朋友和你的秘书,我不想看到你受到伤害。你跟她扯上关系,会损害公司及你个人的利益。”
“露易丝,我没打算跟她扯上关系。我告诉你我去哪儿,没错,就是去亚历桑德拉·莫兰德的办公室。非常坦率地说,我不喜欢巴特莱·朗奇。他说话的语气你也听到了。他太得意忘形,以为我现在巴不得跟桑·莫兰德划清界限。”
凯文已经握住门把,又回过头来说:“我研究过他们的方案,我更喜欢莫兰德的方案。正如桑说的那样,巴特莱·朗奇的设计里没有体现家的气息。他的设计太浮夸。对了,这并不代表我一定会请莫兰德。但我很可能接受她的方案,用她的材料,我们可以适当地给她经济补偿,让别人来执行。你觉得这样说的过去吗?”
在他临走之前,露易丝·科克还是忍不住回了一句:“说得过去,但是明智吗?”
知道凯文·威尔森要来,约什打起精神。他心里已经想好该怎么说了。桑和他相信是他们的电脑被黑客攻击,现在正在查。一旦查出是黑客下的单,就会坚持要供货商们立即将他们的的货物全部拿走。
这样说只会给我们赢得一点点时间,他想。根本没什么黑客。是桑用她的笔记本电脑订购的。还能有事儿会准确无误地下单呢?
那封信一定也是她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的。
电话响了。前台说凯文·威尔森先生来了,现在让他上来合适吗?
凯文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是当他发现莫兰德设计公司里堆满了地坛,一直堆到了天花板,霸占了半个办公室时,不免惊讶万分。为了给那些材料腾出空间,家具被挤到一旁。他也没料到约什·格林如此年轻,都不到25岁。
铺在地毯上那些厚厚的纸上印有供货商的名字,他问:“这些也都是用在我那套样板房里说的吗?”
“威尔森先生。”约什说。
“不必那么正式,叫我凯文就行。”
“好吧,凯文。事情是这样的。是黑客入侵了我们的电脑下的单。我只能这么解释。”
“你知不知道今天早上有三批货物送到了701卡尔顿公寓?”凯文问。看到这个年轻人脸上惊诧的表情,他又说:“我想你不知道吧?”
“是的,我不知道。”
“约什,我知道桑今天早上跟她的律师去警局了。你觉得她会这么快回来吗?”
“我不知道。”约什说,他无意掩饰自己声音中的关切之情。
“你为她工作多长时间了?”凯文问。
“差不多两年。”
“我之所以选择她为我的样板房递交设计方案,是因为我曾经在康涅狄格州里恩的一户人家做客,后来还看过第五大道一间公寓,两套房子都是她半年前装修完成的。”
“那应该是康培奥住宅楼和里昂公寓。”
“你参与过这些项目吗?”凯文问。
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约什心里打鼓。“是的,我参与过。桑是设计师,我是她的助手。当时我们同时在做两个项目。每个项目都是我们轮流监督日常工作。”
“我明白了。”我喜欢这小子,凯文想。他是个坦白正直的人。无论桑·莫兰德有什么问题,那些样板房她设计得很好。我不想跟巴特莱·朗奇打交道,也不喜欢他的设计。而且我现在没时间再去邀请别的设计师递交方案。董事会对样板房工期的延误已经颇有微词。
来问身后的门打开了,他转头看到桑·莫兰德走进办公室,后面跟着一位老者。凯文想:他应该是她的律师吧。桑咬着嘴唇,试图忍住痛苦的抽泣声。她的眼睛都已经哭肿了,面颊上留着长长的泪痕。
凯文知道自己不好说什么。他看着约什。“我打电话给斯塔地坛行。”他说,“告诉他们将这里所有的东西都送到卡尔顿公寓去。如果还有这样的货物要送到这里,不要接收,将所有东西连同发票到送到卡尔顿公寓。保持联系。”
桑背对着他。凯文知道她不愿别人看到她在哭,他不想让他觉得尴尬。所以,他走的时候也没跟她打招呼。在他等电梯的时候,他知道他一心只想回去把桑搂在怀里。
就算他们说不明智也罢,他走进电梯时皱着眉头想。等我跟露易丝解释我都做了什么之后再看吧。
梅丽莎听到特德建议将500万美元捐赠给失踪儿童基金,而不是以这500万美元悬赏马修平平安回家的线索提供者后,她越想越气。
“他是认真的吗?”她问她的私人助理贝蒂娜。贝蒂娜今年40岁,人很聪明,通晓世故。一头闪闪发亮的黑发。20岁的时候从佛蒙特州来到纽约。希望成为摇滚歌星。但是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那副好嗓子在音乐领域什么也做不成,于是她做了八卦专栏作家的私人助理。梅丽莎发现贝蒂娜做事高效,便给她开出更高的薪水挖她过来。贝蒂娜很快就离开了那名专栏作家,不过由于那位专栏作家年事已高,所以很多是都还指靠着她。
现在,贝蒂娜有时候都不知道该向着谁好,一方面,她知道特德厌恶梅丽莎,另一方面她有喜欢在大名人身边生活的那股兴奋劲儿。梅丽莎心情好的时候,她会把音乐会颁奖典礼上只有明星才能享用的昂贵礼物袋给贝蒂娜,当然梅丽莎自己也会拿一个。
早上9点,贝蒂娜一走进梅丽莎的公寓,她就知道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梅丽莎又跟她解释为什么要悬赏马修平安归来。“请注意我说的是‘平安归来’,”梅丽莎说,“几乎所有人都相信那个小孩已经死了。这样我既能获得很好的宣传效果,而且一毛钱都不用出。”
特德的消极反应激怒了梅丽莎。后来,当他向她建议将钱捐给基金时,她暴跳如雷。“他要我将500万美元捐给基金。他疯了吗?”她问贝蒂娜。
贝蒂娜喜欢特德,知道他为梅丽莎做宣传有多辛苦。“我不认为他疯了。”她安慰她说,“这肯定会让人们觉得你非常慷慨。当然要树立这样的形象,必须在镜头前开那张支票。”
“我根本没打算这么做。”梅丽莎生气地说,她将自己几乎齐腰的金发撩到后面。
“梅丽莎,我的工作就是按你的吩咐做事。这你是知道的。”贝蒂娜说,“但是特德说得对。自从你跟他成为情侣后,你认定他的儿子被恋童癖者绑架并伤害,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这么想的。现在你悬赏肯定会被深夜节目和网友恶评。”
“贝蒂娜,我打算悬赏。明天下午1点钟替我召开新闻发布会。我知道该怎么说。到时我就说虽然我总感觉马修已经不在人世,但是只要这个消息没有确定,就会一直折磨马修的父亲,我的未婚夫特德·卡朋特。悬赏可能会让某人站出来,也许此人的亲戚或者朋友将马修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在抚养。
“如果真有人站出来,你准备将500万的支票给他妈,梅丽莎?”贝蒂娜问。
“别傻了。首先,那个可怜的孩子可能已经死了。其次,如果真有人知道他的下落而迟迟都没有站出来,那这人可能就是同伙,他就不能从这起犯罪中获益,明白吗?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傻瓜,但我们会引来全世界的关注,所有人都会提到梅丽莎·奈特允诺的赏金。”
两位站在梅丽莎位于中央公园西街顶层公寓的客厅里。在回答梅丽莎之前,贝蒂娜走到窗边,俯瞰公园。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的,她想,大概是两年前的6月,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但梅丽莎说得对。那个小男孩可能已经死了。她会得到免费宣传,一个子儿都不用花。
“我们让莫兰德感到紧张了。”比利·柯林斯满意地说,他正和珍妮弗·迪恩一起在哥伦布大道他们最喜欢的熟食店,大口吃着五香熏牛肉三明治,喝着咖啡。
迪恩咬掉了第一块三明治的最后一口才回答:“让我感到害怕的是这个案子简直太完美了。莫兰德说她听见她儿子的声音了,你举得她是在梦中听见的,还是她根本就跟他通过电话?”
“不管她是在电话里还是在梦中听见的,她说那个男孩还活着,我就相信他还活着,”比利·柯林斯肯定地说,“问题是他在哪儿,不管是谁扣留他,面对现在铺天盖地的舆论,他恐慌吗?我想再喝杯咖啡。你也来一杯?”
“不了,今天咖啡喝得够多了。现在我想给埃尔维拉·米汉再打个电话,看看她是不是回来了?她丈夫说这时候应该剪完头发了。”
是埃尔维拉本人接的电话。“如果你们想过来的话就过来吧,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帮你们,”她谨慎地说,“我和丈夫是差不多一年半前。桑给我们装修公寓的时候跟她成为好朋友的。那时候她儿子已经失踪了。这孩子人特别好,我们喜欢她。”
“我们现在就过来,可以吗?我们就在你家附近。”珍妮弗说,这时比利拿着他的第二杯咖啡回来了。
10分钟后,他们的车停在中央公园南街211号的半圆形车道上。看门人托尼看到比利将警官证面朝外贴在风挡玻璃的里面,他并没有反对他们将车停在那儿。“米汉夫人说你们到的时候会直接上去,”他跟他们说,“是16B。”
“局里有些人是认识埃尔维拉·米汉的,这点你清楚吧?”他们坐电梯上去的时候珍妮弗问比利,“她是个清洁女工,后来赢了乐透大奖,当起了业余侦探,还将这事写成回忆录了呢。”
“最怕的就是业余侦探参与这起案子,”电梯在16楼停下来的时候比利说。但是等他在埃尔维拉和威利的家中待了两分钟后,就像其他那些跟他们第一次见面的人一样,觉得自己已和他们是故交。
威利·米汉让比利想起了他爷爷的那些照片。照片上爷爷是个大个子,一头发白的头发,一辈子都在做警察。埃尔维拉的头发是刚打理过的,穿着一条宽松的长裤,一件开襟的羊毛衫。比利知道她的衣服不是从小地方淘来的,但埃尔维拉的穿戴仍然让他觉得像是街区那头有钱人家的管家的打扮。
珍妮弗竟然接受了他们端上来的咖啡,他感到很意外。这并非他们通常的做法,但是他觉得将埃尔维拉当成敌人的做法是不明智的,她已经在电话里说过她是桑·莫兰德的好朋友。而且,也许还是她的支持者,他寻思着。
我的看法是正确的,比利对自己说。因为几分钟后,埃尔维拉就强调,她相信桑在自己的儿子失踪后心都碎了。“我阅历无数,”埃尔维拉强调说,“有些事情是假装不来的。她痛苦的眼神让我想哭。”
“她会经常谈论马修吗?”珍妮弗·迪恩轻声问。
“这样说吧,我们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事。我是《纽约环球报》的特约专栏作家,马修失踪的时候,我写了一篇文章,恳求无论是谁带走了马修,都希望他能理解孩子父母经历的痛苦。我建议那人将马修带到某个购物商场,指着保安给他看。然后叫男孩闭上眼睛,数到10,叫他走到那个保安面前,将自己名字告诉他,然后保安就能帮他找到妈妈了。”
“马修失踪的时候才三岁多一点,”比利时反对说,“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并非都会数到10。”
“我在报纸上看过,他妈妈说他们最喜欢玩捉迷藏。事实上,桑偶尔也会说起马修,她说当她接到马修失踪的电话时,就祈祷马修只是睡觉醒来后自己爬出了婴儿车,以为自己只是在跟蒂芬妮玩捉迷藏的游戏。埃尔维拉停了一会继续说,“她告诉我马修能够数到50了。他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
“你在电视上或在今天的报纸上见过桑·莫兰德将马修从婴儿车里带走的照片吗,米汉夫人?”珍妮弗·迪恩问。
“我见过一个长得很像桑的女人将孩子从婴儿车里带走的照片。”埃尔维拉谨慎地说。
“你认为照片中的人是桑·莫兰德,米汉夫人?”比利·柯林斯问。
“希望你叫我埃尔维拉。所有人都这么叫我。”
她在拖延时间,柯林斯心想。
“我这么说吧,”埃尔维拉说,“那些照片上的女人看起来的确跟桑很像。我对那些高科技的东西几乎一窍不通,因为发展得太快了。也许那些照片被人做了手脚。不过我的确知道桑·莫兰德思儿成疾。她昨晚在我这儿非常难过,精神已经处于崩溃状态。我知道她在国内外都有朋友,她那些国内外的朋友会在假期的时候邀请她过去看他们。可她只想一个人待在家里,哪儿也不想去。”
“你知道她在哪些国家还有朋友?”珍妮弗·迪恩很快问道。
“这个,都是她父母曾经生活过的国家的,”埃尔维拉说,“我知道有个在阿根廷,有个在法国。”
“我记得她父母在车祸中丧生的时候是在意大利生活。”威利插话说。
比利·柯林斯知道他们无法从埃尔维拉或者威利的嘴中获得更多信息,尽管他们相信照片上的人是桑·莫兰德,他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想:他们是不会承认的。
“柯林斯警探,”埃尔维拉说,“在你离开之前,你必须了解,就算照片显示确实是桑从婴儿车内带走马修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做过这事。我敢发誓。”
“你的意思是说,她可能有人格分裂?”柯林斯问。
“我不太确定,”埃尔维拉说,“但是我身份清楚不是在演戏。她确实相信自己的孩子丢了。我知道她花钱请私家侦探和灵媒去找他。如果她在玩把戏的话,没有必要搞这么多事,她不是在玩什么花招。”
“再问一个问题,米汉夫人,埃尔维拉。桑·莫兰德提到一个叫艾登·奥布莱恩的神甫,你认识他吗?”
“哦,认识,他是我的好朋友。艾登神甫是31号街圣方济各教堂的神甫。桑昨晚在这里碰巧见到他。他来的时候她正准备走呢。艾登神甫说他会为她祈祷,我想这能给她一些安慰。”
“她之前从没见过他?”
“我想没有吧。虽然我知道她之前去圣方济各教堂点过一支蜡烛,星期一的时候我也去过那里,她恰好在我之前。奥布莱恩神甫那天晚上在小教堂听人忏悔。”
“桑·莫兰德是去听忏悔的吗?”比利问。
“哦,我不知道,当然我没有问。但我想这件事你可能有兴趣知道,那天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男人。我是说他本来一直跪在圣安东尼神像面前,双手捂着脸。但是艾登神甫一走出忏悔室,他就跳了起来,眼睛一直盯着艾登,直到他从修道院消失。”
“当时莫兰德小姐还在教堂吗?”
“没有,”埃尔维拉肯定地说,“我是因为昨天早上回到教堂查看监控室录像才知道她去过那里。我本来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出那个人,以防他会惹什么麻烦。结果那个男人没找到,在监控录像上看到桑。她比我先到大约15分钟。监控录像显示她仅在里面待了几分钟。而那个男人,我正要看清楚的时候他却离开了,后来在教堂里的人群里也找不到他。”
“你觉得莫兰德小姐去教堂不正常吗?”
“没什么不正常的。第二天就是马修的生日。我想她可能想为他在圣安东尼神像那儿点支蜡烛。当人们丢了什么东西的时候都会向这尊神像祈祷。”
“明白。非常感谢你们两个的宝贵时间。”他们起身离开的时候比利说。
“看来没什么进展。”他们下电梯的时候迪恩说。
“也许有,也许没有。我们现在知道桑·莫兰德在许多国家都有朋友。我想看看她儿子失踪后她有没有去过那些国家。我们去申请传票,查查她的信用卡和银行账户。明天我们再去圣方济各教堂拜访奥布莱恩神甫。如果桑·莫兰德当时是向那个神甫忏悔去了,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如果她真这样做了的话,她会对他说什么?”
“比利,你是天主教徒,”珍妮弗·迪恩反对道,“尽管我不是,但我知道没有哪个神甫会跟人讨论忏悔室里的事。”
“似的,他是不会说,但是我们可以再去询问桑·莫兰德。也许,如果我们多给她施加点压力,她的防线就会崩溃,她会将心中肮脏的小秘密告诉我们。”
马修从来没有见格洛瑞哭过,一次也没一有。她讲电话的时候气呼呼的,但是把电话啪的一声挂掉的时候却哭了。她看着马修说:“马迪,我们不能再像这样躲躲藏藏了。”
他想,这意味着他们要搬去新地方了,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他睡觉的房间很大,这样他就可以将他所有的卡车都放到地板上,就像他和格洛瑞在晚上搬去新家时,他在路上看到的那些并排的大卡车一样。
那间房子里有张双人床、一张桌子和几条椅子,它们在他们搬进来的时候就在那儿了。格洛瑞告诉他,以前这里一定住过其他的孩子,因为那桌子和椅子刚好适合他这么大的小孩坐着画画。
马修喜欢画画。有时候他会想起妈妈,然后他就会在纸上画一个女人的头像。他从来画不出她的样子,可他总是记得她的长发,记得头发弄得他面颊痒痒的感觉。所以,他画像中的女人总是一头长发。
有时候他会将闻起来像妈妈身上味道的肥皂从枕头底下拿出来,放在桌上可以拿到的地方,然后才打开蜡笔盒。
也许下一个地方没这么好了。他不介意格洛瑞出去的时候把他锁在这个大壁橱里。她总会把灯打开,而且,那里的空间也足够放下他的卡车,她还会留下几本新书,他可以一直看书,直到她回来。
现在,格洛瑞又生气了。她说:“如果那个老东西在星期天之前找借口来这里打扰我们的话,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我得将前门的门闩打上。”
马修不知道该说什么。格洛瑞用手背擦了擦脸,“我们得加快计划。我今晚就告诉他。”她走到窗户边,平常她一天到晚都是将床帘放下来的,就算她要看看外面的情况也只会将床帘拉开一半。
她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就好像她不能呼吸了一样,接着她说:“那个该死的‘松饼怪’又开车经过了。她在找什么?”然后她又说:“就怪你,马迪。上楼,待在你的房间里,千万不要再把你的卡车弄到楼下来。”
马修跑到他在楼上的房间,坐在桌子旁边,拿出蜡笔,哭了起来。
巴特莱·朗奇坐在他位于公园大道办公室关着的门后,想愤怒地回击那位警探的无礼——他竟然命令他,在他们见面之前,推迟他所有可能的约会。
他无法掩饰自己的恐惧。布列塔尼的父亲曾经威胁过要去报警。他不能让他们再掀他的老底。八年前,前台接待曾起诉他性骚扰,那些报纸可没对他手下留情。
被逼无奈,他用很多钱才摆平那件事,那让他的经济和事业都大伤元气。那个前台接待声称,她拒绝他的求爱时他大发雷霆,用力将她推到墙上,当时生命差点受到威胁。“他气得脸都青了,”她对警察说,“他不能忍受被人拒绝。我想他会杀了我。”
如果那个警察了解了我以前的事,还会相信我吗?朗奇暗自寻思。我应该立刻提起那件事情吗?这样会让我看上去很坦白吗?布列塔尼差不多失踪两年了。要是她能很快出现在得克萨斯,并去看望她的爸爸,他们就会相信我没对她做过什么。
还有,今天早上为什么凯文·威尔森不接我的电话?他或者他的员工肯定看到桑和她的律师进警局了。威尔森肯定知道她可能会被捕,如果她被捕的话,她又会有多少时间来装修他的样板房?
我需要那个项目,巴特莱·朗奇承认。无论谁得到它都是一个展示设计师才华的绝佳机会。没错,我从那些名人那里得到过很多机会,但是他们中许多人都把价格压得很低,说什么会让杂志将他们新家的布局拍出来,这对我来说就是免费的广告。我才不需要那种免费广告。
自那次丑闻之后,我失去了一些大客户和老客户。如果我再卷入另一起丑闻,会失去更多客户。
威尔森为什么不回我电话?在当初他给我的邀请竞标信中,他说什么务必尽快提交方案,因为他们的工程进度已经落后了。现在,他那边一句话也没有。
他手机上的对讲机功能响了。“朗奇先生,跟约翰森警探见过面之后,你打算自己去,还是在他走了之后我去拿?”伊莱恩问。
“我不知道,”朗奇生气地说,“见过他之后再说吧。”
“当然。哦,菲利斯打电话来了。那他一定是到了。”
“叫他进来。”
巴特莱·朗奇紧张地打开他办公室最上面一层的抽屉,看着他放在里面的镜子。去年在脸上做的小手术非常成功,他安慰自己。手术不是很明显,刚好去掉他那已初露痕迹的下颔赘肉,白头发染得一丝不苟。他很看重自己的外表,也下了不少工夫。朗奇用力拉着保罗·斯图亚特衬衫的袖子,这样,衬衣上字母图案的袖扣就会对上了。
伊莱恩·瑞安先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打开门,后面跟着瓦利·约翰森警探。巴特莱·朗奇站起来,礼貌地笑着,迎接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瓦利·约翰森一走进朗奇的办公室,就对他很反感。朗奇故作屈尊的微笑透着高人一等和鄙视的神情。他开口就说他已经推迟跟一个非常重要客户的见面了,无论约翰森警探有什么问题要问他,最好不要超过15分钟。
“我也希望不超过15分钟,”约翰森回答说,“那我就开门见山。一个叫玛格丽特·格里森,艺名叫布列塔尼·拉·蒙特的人失踪了。她父亲相信她是出了什么事,或者陷入了什么麻烦了。据称,她最后一份工作是在你的样板房做服务员,而且你和她之间关系亲密,周末的时候她经常会去你在里奇菲尔德的家。”
“她周末去我那里是因为我在帮她的忙,介绍她给戏剧界的人认识,”朗奇反对道,“我昨天不是跟她父亲说过了,他们中没人认为布列塔尼有成为明星的潜质。他们全都预测她最多能参演那些不需要演员工会或演员协会会员卡的低预算的广告或独立电影。她自己在纽约也待了10年还是11年了,居然都没能获得一张会员卡。
“你因为这样就没邀请她去里奇菲尔德?”约翰森问。
“后来布列塔尼开始从大局考虑。当时,她想把我们非正式的交往变成婚姻关系。我曾娶过一名野心勃勃的演员,花费巨大。我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你跟她挑明这件事的时候,她的反映怎样?”约翰森问。
“她对我恶言相向,气哼哼地走了。”
“从你在里奇菲尔德的家出去的吗?”
“是的。或许我还应该告诉你,她将我的奔驰敞篷车开走了。我本来要对她提起诉讼的,但是我后来接到她的电话,说她把车停在我公寓的车库里了。”
巴特莱·朗奇说起这事气得脸都绿了。“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朗奇先生?”他问。
“6月初,算起来应该差不多两年前了吧?”
“你能告诉我更确切的日期吗?”
“是6月的第一个周末,她是在星期天上午晚些时候离开的。”
“我明白了,你的公寓在哪儿,朗奇先生?”
“中央公园西街10号。”
“你两年前住在那里吗?”
“八年来我一直住在那里。”
“我明白。在两年前6月初的那个星期天过后,你有没有再见过拉·蒙特小姐或听说过她的消息?”
“没有,我不想打探她的消息,也不想再见她。”
瓦利·约翰森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再次开口。这小子怕得要死。他想。朗奇在撒谎,他知道我会继续找布列塔尼。约翰森还知道,他今天从朗奇这里打探不到其他消息了。
“朗奇先生,我希望你给我一份名单,告诉我拉·蒙特在周末的时候见过哪些人。”
“当然可以。不过你必须明白我经常在里奇菲尔德招待客人,款待那些富豪和名流,其中有很多人都是我的忠实客户。还有一些人我很可能不记得了。”朗奇说。
“这个我明白,但是我建议你仔细想想,最迟明天上午给我名单。你有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邮地址。”约翰森说,一边起身准备离开。
朗奇一直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根本没打算起身。约翰森故意朝他的办公桌走去,伸出手,这让这名设计师没得选择,只有跟他握手。
不出警探所料,巴特莱·朗奇那双修剪得很漂亮的手都汗湿了。
在回警局的路上,瓦利·约翰森决定驾车绕道去中央公园西街10号的车库。他下了车,面向朝他走近的年轻侍者,一个英俊的非洲裔美国人出示了自己的警徽。“不停车。”他说,“我只想问几个问题。”他瞥了一眼那名年轻人佩戴的铭牌。“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丹尼?”
“8年,先生,自打这里开盘起我就在这里。”丹尼骄傲地回答说。
约翰森感到很惊讶,“我看你不过20出头吧。”
“过奖,许多人都这么说,”丹尼笑着说,“这是有好处也有坏处。我31岁,先生。”
“那你一定认识巴特莱·朗奇先生了?”
丹尼先前开心的表情骤然起了变化,约翰森对此并没有感到惊讶。丹尼承认自己认识朗奇先生。
“你认识一个叫布列塔尼·拉·蒙特的女孩吗?她是朗奇的朋友。”约翰森问。
“朗奇先生身边有很多年轻的女性朋友。”丹尼犹豫地说,“他经常会带不同的朋友回家。”
“丹尼,我觉得你记得布列塔尼·拉·蒙特。”
“是的,先生。我好久没见过她了,但这并不奇怪。”
“为什么?”约翰森问。
“是这样的,先生,她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是开着朗奇先生的敞篷车。我看得出她非常生气。”丹尼的嘴唇抽搐着。“她拿着朗奇先生的假发。将假发剪成六块,我们站在那里,她将那些头发用胶条粘在车轮,仪表板和引擎盖上,所有人都看到了。车的前座都是头发。然后她说声‘再见’,就开车走了。”
“然后发生什么事了?”
“第二天,朗奇先生怒气冲冲地回来。经理将假发放在一个包里给他,朗奇先生戴着一顶棒球帽,我们猜想拉·蒙特小姐将他所有的假发都拿出来了。先生,这事可不许跟别人说,这个车库的人都不怎么喜欢他,所以我们都笑疯了。”
“你们肯定得笑,”瓦利·约翰森同意他所说的,“他看上去就像那种在圣诞节也不会给你小费的人。”
“别提圣诞节了,先生。他才不管圣诞节不圣诞节的。他每次来提车的时候都是给一美元小费,还得够幸运才有。”丹尼担忧起来,“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个的,先生。我希望你不会将这话说给朗奇先生听。我可能会失去工作的。”
“丹尼,你不用担心这个。你帮了我很大的忙。”瓦利·约翰森开始回自己的车里。
丹尼为他把着门。“拉·蒙特小姐没事吧,先生?”他焦急地问,“她跟朗奇先生一起过来的时候对我们可好了。”
“我希望她没事,丹尼,非常感谢。”
约翰森回来分局的时候,托比·格里森坐在他的办公桌旁。
“你吃过巨无霸了吗,格里森先生?”约翰森问。
“是的。我吃过了。你从那个大骗子那里打听到格洛瑞的什么消息了吗?”
“我知道你女儿和朗奇先生大吵了一架,她开着他的敞篷车到他在布里的公寓并将它停在那里。他声称再也没见过她。车库的一个年轻人也证实她之后再也没去过。至少没到车库。”
“这是什么意思?”格里森问。
“他们分手了。正如我之前跟你说的,我会尽量拿到那些周末客人的名单,去查他们中是否有人听说过布列塔尼——或者如你说的,格洛瑞的消息。我还会去找她的室友,弄清楚她离开公寓的具体时间。格里森先生,我向你保证,我会将这件案子一查到底。现在,拜托了,让我送你去机场,你得答应我,明天早上会出现在你医生的办公室。你一上路,我就给你女儿的室友打电话,约时间跟他们见面。”
托比·格里森撑着椅子两旁的扶手站了起来:“我有种感觉,在我死之前也见不到我的女儿了。我相信你会遵守你对我的承诺。警探,我明天就去看医生。”
两人握了手。托比·格里森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好吧,找个警察陪我去机场吧。如果我好好跟他说,你觉得他会为我开警笛吗?”
星期四下午,桑在办公室崩溃了,她让约什送自己回家。因感觉心力交瘁,她直接上床睡觉,而且极其罕见她吞了一片安眠药。星期五早上,桑感觉昏昏沉沉,便待在床上,中午才到办公室。
“我想我能应付,约什。”她说,两人坐在办公桌旁,吃着从当地熟食店买的火鸡三明治。约什用咖啡机煮了咖啡,按照她的要求,把咖啡煮得很浓。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尽情闻着咖啡的芳香。“比警局里柯林斯警探蹦来的咖啡强多了。”她不无挖苦地说。
然后,看着约什关切的深情,她说:“听着,我知道我昨天特别难受,但我不会有事。我得坚强。查理要我不要跟媒体说话,我知道我说马修还活着会让他们误解,那两个警探在询问我的时候也是这样。也许下次我会听他的。”
“桑,我感觉自己真是没有。我只是希望我能够帮你。”约什说,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但是他还有问题必须问她。“桑,别人用你的信用卡订购飞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机票这事,你觉得应该告诉他们吗?还有在波道夫买的衣服,订购那些货物,弄得好像我们已经获得了卡尔顿公寓项目的事?”
“还有我的银行账户几乎被清空的事?”桑问。然后她又说“因为你不相信我什么都没订购,也不相信我没有参与那些交易,是吗?我知道。我知道埃尔维拉、威利和查理·肖尔都认为我精神有问题,你们都是好意。”
她没有给约什回答的机会:“你知道吗,约什,我一点也不懂你。特德对我说了那样的话,我一点也不怪他。我甚至都不怪蒂芬妮,我刚从警探那里得知,她认为是我让她服用了镇静剂,才让她在中央公园的毯子上睡过去,然后我就能将自己的亲生孩子带到那栋该死的房子,绑住他,堵上他的嘴,将他关在储物室里,当然,如果我已经杀了他那也就不用堵住他的嘴了。”
“桑,我爱你。埃尔维拉和威利都爱你。查理·肖尔是想保护你。”约什无力地说。
“最难过的是我知道这些全部都是真的。你。埃尔维拉和威利爱我。查理·肖尔想保护我。但你们谁都不相信是一个看起来像我的人带走了我的小孩,而那个人,或者雇用她的人,还想将我的事业一并毁掉。”
“现在回答你的问题,我觉得我们不应该给更多证据,让那些警探认为我有精神病,让他们审问我。”
约什想跟她说,他相信她,但他实在太老实了,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喝完咖啡,没有做声,只是将被子递给他,让他再去倒一杯,然后等到他回来她才接着说:“我昨天回来的时候没心情跟凯文·威尔森说话,但我听到他对你说的话了。你觉得他是认真的吗,说由他来付供货商的钱?”
“是的,我觉得他是认真的。”约什回答说,谈论这样一个较为安全的话题让他感到轻松了些。
“他真是太好了。”桑说。“要是他公开发表声明说他从来没同意过我递交的任何设计方案,我都不敢想象媒体会怎么说。那些订单加起来得有好几万美元。他想要最好的,我们就给他最好的。”
“凯文说他喜欢我们的——我是说你的,而不是巴特莱·朗奇的设计。”约什告诉她。
“是我们的方案,”桑强调说,“约什,你很有天赋。这一点你很清楚。你就像九年前刚开始为巴特莱·朗奇工作的我。我跟你讨论样板房设计的时候你给了我很多建议。”
她拿起另外半块三明治,然后又放了下来,“约什,你知道我在想会发生什么事吗?我也许会因被指控绑架马修而被捕。我从心底里相信他还活着,但是如果我错了,我可以向你保证,就不必劳烦纽约州以谋杀罪起诉我,判我入狱了。因为如果马修死了,我的生活就跟坐牢无异。”
星期五早上,特德刚一走进办公室就听到坏消息。丽塔·莫兰正在等他。她因为生气和失望,脸绷得紧紧的。“特德,梅丽莎即将在她的公寓里向媒体宣布,她将为马修平安回家悬赏500万。是她的助理打电话过来向我们透露的。她不想你被蒙在鼓里。贝蒂娜还说梅丽莎确信马修已经死了,但是没有具体消息,让你饱受煎熬。”
丽塔不无讽刺地说:“她这是为了你,特德。”
“我的天哪,”特德大声说,“我跟她说过不要这样做,甚至求她……”
“我知道,”丽塔说,“但是,特德,你得记住。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梅丽莎这个客户。我们刚收到了这栋大楼水管维修的评估,我告诉你,真是太恐怖了。梅丽莎和她介绍的朋友让你稍微松了口气,如果跟杰米小子签约的话,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我建议你将这个累赘打折卖掉。在这之前,损失先自己担着,集中精力找几个像梅丽莎这样的客户。一定不能让她生你的气。你冒不起这个险。”
“我知道我冒不起这个险。谢谢你,丽塔。”
“对不起,特德,我知道你身上背负的压力有多大。但记住,我们手头上还有很多潜力的歌手、演员和乐队,他们飞黄腾达的时候不会忘记你为他们的事业所做的努力。所以我建议,那个巫婆一宣布完悬赏的事,你就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你有多感谢她、多爱她。”
第十章 形迹可疑的房客
星期五,佩妮·哈默尔驱车慢慢驶过欧文斯的农舍,这样她就可以留意前窗窗帘后边的动静。她猜想:那个女人一定就在那里,她听到我的货车在这颠簸不平的道路上咔嗒压过的声音了。格洛瑞·埃文斯在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她为什么将所有的窗帘都拉上?
佩妮知道自己肯定被人盯上了,她故意来了个180度的转弯。万一这个神秘的女人开始怀疑的话,那就干脆让她知道我已经盯上她了,她想。她在里面干什么?今天这么好的天气,难道她都不想出来看看吗?她说自己在写书!阳光都要透过窗户了,在这样的天气里我敢肯定大多数作家都不会坐在黑黢黢的电脑旁边!
佩妮本打算开车去镇里。因为一时冲动绕去欧文斯的农舍看了一圈。她想去镇里买几样生活用品,还有躲开贝尼。此刻,他正情绪高昂地在自己地下室的车间里瞎折腾,他一个人折腾倒没什么,唯一的问题是每完成一项工作,比如说换好了壶子的提手,或粘好坏了的糖缸盖子,他就会大声喊她下去看看他的“杰作”。
他一个人在卡车里待的时间太长了,想让人听听他的声音,佩妮将车拐入米德尔顿大道的时候想。她本来没打算去拜访瑞贝卡,但是顺路经过时,她发现舒瓦兹房地产公司前面恰好有个停车位,还看到瑞贝卡坐在办公桌旁,便改变了主意。
何不去她那里坐坐?她拿定主意,飞快穿过人行道,旋开那家房屋中介公司大门的把守。“你好,舒瓦兹夫人,”她模仿法国人的口音,用低沉的卷舌音说,“我要买下玳瑁大道那又大又丑两年也没卖出去的大厦。我想把它推到,因为那房子太难看。我那豪华轿车的后备箱装了400万欧元。按照你们美国人的做法,我们可以成交吗?”
瑞贝卡笑了,“你真逗,不过,我告诉你一件堪称奇迹的事。塞·欧文斯的房子有买家了。”
“那个租户怎么办?”佩妮问。
“她必须在30天内搬出去。”
佩妮有点失望,她刚开始觉得那个神秘的格洛瑞·埃文斯有点意思就要搬走了。“你跟埃文斯说过了吗?”她问。
“说过了,她不高兴,还挂了我的电话。我告诉她,我可以至少带她去看五六处比这好得多的地方,而且她还可以按月交租,这样她也不用交那一年的租金了。”
“她挂断了你的电话?”佩妮找了张离瑞贝卡办公桌最近的椅子上坐下。
“是的。她很不高兴。”
“瑞贝卡,我刚开车经过欧文斯那幢房子。她搬进去后,你有没有进去过?”
“没有。你不记得了吗?我不是跟你说过,她搬进去之后,那天清早我开车经过那里,看见她的车停在车棚里,但我没有进去。”
“那你也许该找个借口进去。也许你应该敲她的门,为房屋突然出售对她造成的不便表示歉意,就说看到她那么难过你很抱歉。如果她把你挡在门外,我敢说肯定有什么不对劲。”
佩妮的思绪被这个话题激活,她努力在脑海里搜索可以让瑞贝卡付诸行动的理由。“那里可是个窝藏毒品的好地方,”她分析说,“那条安静的乡村小路是个死胡同,独门独户。想想看。要是警方对她采取突然行动的话,谁知道对你卖房子的事有没有影响?假如她本来就是逃犯呢?”
佩妮知道她根本没什么证据,于是她说:“你知道我会怎么做,我不会等到星期二。我今天晚些时候会打电话给埃尔维拉·米汉,将格洛瑞·埃文斯小姐的事都跟她说,征询她的意见。我是说,假如埃文斯是逃犯,找到她说不定还有赏金呢。要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太爽了?”
星期五早上7点,艾登·奥布莱恩神甫在教堂外面给等待的人群分发救济食物。今天,跟往常一样,有300多人在哪儿耐心等待早餐。他知道有些人已经排了至少一个小时的对了。有个志愿者小声跟他说:“你有没有注意今天多了许多新面孔,神甫?”
的确是这样,他也注意到了。现在,他主要是给那些参加老年活动的老人布施。他听他们当中许多人说过,他们必须在他们亟需的食物和药物之间作一选择。
今天他醒来的时候,为桑·莫兰德和她的孩子祈祷。小马修还活着吗?如果活着的话,他妈妈将他关在哪里了呢?那天他握着她的手时看到桑眼神痛苦。埃尔维拉似乎相信桑有人格分裂症,相信她不知道自己的另一个人格做了什么事,这可能吗?
如果这是真的,是她的另一个人格来忏悔并承认自己参与一起犯罪,无力阻止一起谋杀吗?
问题是,无论是哪个人格前来忏悔,他是受忏悔保密制约束的,他绝不会将人们忏悔的事告知他人。
他记得他双手合在桑·莫兰德那双漂亮的手上时,她的手有多冰凉。
她的那双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老是想起那双手?一定有什么重要的原因,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在修道院吃完午饭后,艾登神甫就要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接到比利·柯林斯警探的电话,说要来拜访他。“我和我的搭档想问你几个问题,神甫。我们现在过来可以吗?最多20分钟就能到。”
“当然可以。我可以问一下是关于什么事吗?”
“跟亚历桑德拉·莫兰德有关。我们这就来,神甫。”
20分钟刚过,比利·柯林斯和珍妮弗·迪恩就出现在他的办公室。艾登神甫做完自我介绍,坐在他们对面的办公桌上等着他们提问。
是比利·柯林斯先开的口。“神甫,亚历桑德兰·莫兰德星期一晚上来过这间教堂,对吗?”他问。
艾登神甫谨慎地说:“是埃尔维拉·米汉在我们的监控录像上看到她星期一晚上来过这里。”
“莫兰德小姐是去忏悔的吗,神甫?”
“柯林斯警探,从你的名字看,你应该是个爱尔兰人,说明你很有可能是天主教徒,或者至少,你曾经是天主教徒。”
“我曾经是,现在仍然是,”比利说,“虽然我并不会每个礼拜日都去做弥撒。”
“很好,”艾登神甫笑着说,“不过,想必你也知道,我不能讨论忏悔室的任何事——既不能说在忏悔室里听到的事,也不能说谁去没去过那儿。”
“我明白。不过,那天晚上你在埃尔维拉·米汉的家中见过桑·莫兰德吗?”珍妮弗·迪恩轻声问。
“是的,见过。匆匆会面。”
“她那天跟你说的话不受忏悔保密制的约束吧,神甫?”迪恩并未死心。
“不受约束。她要我为她的儿子祈祷。”
“她没有提到她刚刚将自己的银行账户清空,买了一张下星期三飞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单程机票?”比利·柯林斯问。
艾登神甫尽量掩饰自己的惊讶,“没有,她没有说。我重复一遍。我们那天谈话时间不超过15秒钟。”
“那是你第一次跟她面对面吗?”珍妮弗出其不意地向他抛出这个问题。
“请不要给我设套,迪恩警探。”艾登神甫严厉地回答道。
“我们并不是想设你的套,神甫,”比利·柯林斯说,“但是你可能也有兴趣知道,我们问了几个小时,莫兰德小姐也没有向我们透露她准备出国这事。这件事是我们刚才查出来的。神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想看看莫兰德小姐进出教堂的那段监控录像。”
“当然可以。我让我们这里的尼尔播放录像给你们看,他全年无休。”艾登神甫拿起电话。“我忘记了。今天尼尔不在这儿。那我叫书店的保罗来帮你们。”
他们等待的时候,柯林斯问:“神甫,埃尔维拉·米汉很担心,因为她觉得那天晚上有人在小心观察你。你知道谁可能对你有恶意吗?”
“没有,绝对没有谁。”艾登神甫强调说。
保罗陪同两位警探看完录像后,艾登神甫将头埋在手里。她一定觉得自己有罪,他想。她都准备出逃了。
“但是,让我不明白的是,桑·莫兰德的手到底有什么问题呢?”艾登神甫自问。
两个小时后,艾登神甫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这时桑打来电话。他仍然希望能够阻止她跟他说过的那起即将发生的谋杀案,便说:“我一直都想听到你的消息,桑。你想到教堂来跟我谈谈吗?也许我真的有办法帮你?”艾登神甫说。
“不,不行,神甫。我的律师刚刚给我打电话。我要被捕了。今天下午5点我必须跟他一起去警局。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也帮我祈祷吧。”
“桑,我一直都有为你祈祷,”艾登神甫热心地说,“如果你……”没等他说完这句,桑已经挂掉电话。
按照计划,他要在4点钟去其中一间忏悔室。等我忙完那边的事以后,也就是6点过后再给埃尔维拉打电话,他想。到时候她应该知道桑能不能被保释出来。
这个时候,艾登·奥布莱恩神甫并不知道有人就要进忏悔室,而这次,他的目的并非向他忏悔,而是要犯罪。
星期五下午4点15分,桑打电话给凯文·威尔森,“你能接受装修公寓的材料,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她平静地说,“但是我不能让你这么做。我要被捕了。我的律师认为我可以被保释,但不管能不能得到保释,我这个设计师对你来说都没什么用了。”
“你要被捕了,桑?”凯文无法掩饰自己声音中的震惊,尽管露易丝警告过他,说桑现在还没被捕让她颇感意外。
“是的,我5点钟的时候就会在警局了。在我看来,之后他们就要对我提起诉讼。”
凯文听出来桑在努力忍住不笑。“桑,即使这样……”他说。
她打断他的话,说:“约什会打电话给供货商,跟他们解释,让他们务必将所有的货物拿回去,我会跟他们一起想出解决办法的。”她告诉她。
“桑,请不要以为我这么做是出于善心。我喜欢的是你的设计,不是巴特莱·朗奇的。我自始至终都是这么认为。上次在你回来之前,约什告诉我说,你们两个同时进行两个项目,两个项目你们两个交替负责,对吗?”
“是的。约什真的很有天赋。”
“那好。我聘请莫兰德室内设计公司装修我的样板房是从生意的角度考虑。不管你能不能被保释,我主意已定。当然,我需要一份除家具实际成本之外,其他普通费用的单独账单。”
“我不知道怎么说,”桑反对说,“凯文,你必须明白我这件案子造成了多大的社会影响,而且一定会越来越糟。你确定想让人们知道一个被指控绑架并可能谋杀自己亲生孩子的女人为你工作?”
“桑,我知道看起来是很糟糕,但我相信你是清白的,你身上发生的一切一定还有别的解释。”
“确实有,但只有祈求上帝才能知道是什么。”桑想努力笑出来。“我想让你知道,你是第一个相信我是清白的人。”
“我很高兴我是第一个,但我确定我不会是最后一个,”凯文坚定地说,“桑,我经常会想起你。我在想你怎么能够应付这一切?当我见到你的时候,发现你那么难过,看得我心酸。”
“我现在感觉怎么样?”桑问,“我也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而且我觉得我已经有答案了、几年前,我父母住在希腊的时候,我们飞到以色列去参观圣地。你去过那里吗。凯文?”
“没有,我没去过。我一直想去来着。以前我没钱,现在是没时间。”
“你知道死海吗?”
“除了知道它在以色列之外,比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解释一下我现在的感觉,我们去那里的时候我在里面游过泳。那是一个咸水湖,低于海平面1293英尺,是地球的最低点。死海的盐度很高,有人警告说千万别把海水弄到眼睛里,因为海水会灼伤眼睛。”
“桑,这个跟你现在的感觉有什么关系?”
桑抽泣着说:“我感觉自己像是在死海底部,眼睛睁得大大的。这算是回答你的问题了吗,凯文?”
“是的。哦,天哪,桑,对不起。”
“我相信你是真心的。凯文,我的律师进来了,我该去采指纹和登记了。再次感谢。”
凯文将电话放回电话座上,转过身,这样,刚打开办公室门的露易丝·科克就看不见他眼里的泪花了。
星期五下午,他打电话给格洛瑞。她接电话的时候,同他预料的一样,声音满是愤怒。“终于等到你的消息了,”她生气地说,“因为你的那个‘一个星期或十天计划’要流产了。我可能要在30天内搬出这里,想起天下午,那个房地产经纪人要带买主来这里看房。如果你想再将我一个人扔在这样一个倒霉的地方,你就错了。到星期天早上,你最好将钱放在我手里,否则我就去报警,领那500万的赏金。”
“格洛瑞,到星期天我们会把这事解决的。但是如果你觉得你能弄到那笔赏金,那我觉得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蠢。记得《萨姆之子》那部电影吗?如果没有的话,去了解下那个人。他杀了几个人,还开枪伤了三四个。他写了一本书,将自己疯狂和犯罪事实写进去,然后政府就通过了一项法律,说没有哪个犯罪分子能从自己的犯罪中获益。小姐,不管你知不知道,这事你都脱不了干系。你绑架马修·卡朋特,囚禁他两年。你会被抓,会蹲大牢,懂吗?”
“也许他们会有特例,”格洛瑞反驳他说,“但是这个孩子很聪明。一旦他们找到他,你以为他会说那天是他妈妈带走他的,那你就错了。我很确定他会记得不是他妈妈带走的。他在车里醒来的时候,我仍然戴着那个假发。我取下的时候他开始尖叫。他记得的。还有一次,我以为门是锁着的,我戴上洗好后的假发。当时我是背对着他的,他开门进来,我没来得及将假发取下来,他就问我,‘你为什么要扮成我妈妈?’如果他说是格洛瑞将他从婴儿车里带走的,我岂不是有大麻烦?”
“你没有让他看他们在电视上播放的那些录像吧?”他问,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寒气。如果马修告诉警察,不是妈妈带走的他,他所有的计划都会前功尽弃。
“你不觉得你问的问题很愚蠢吗?我当然没有。”她说。
“我觉得你疯了,布列塔尼。这事差不多过了两年了。他当时太小,不会记得的。”
“别指望他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跟个蠢蛋一样。还有,不要叫我布列尼塔。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好吧,好吧。听着,我们要改变计划。你不必假扮桑到那座教堂去。我自己一个人搞定。将你所有的东西都塞进车里。我们明天晚上见,不是去拉瓜迪亚机场。我把钱和飞往德克萨斯的机票给你。”
“马修呢?”
“跟平常一样,不过这次的时间要久点。让他睡在壁橱里,开着灯,给他足够的麦片粥或三明治,还有汽水来维持他的生命。你是说他们星期天会来看房?”
“是的。但是如果他们不来呢?我们不能将他锁在壁橱里的。”
“当然不行。告诉那个房地产经纪人,说你星期天早上走,说你会告诉她将退你的钱寄到哪里去。你得确定,不管她有没有带新买家来,星期天中午她会来看房子。然后她就会找到马修了。”
“60万,5万现金,其余的钱汇到我父亲在德克萨斯的银行账户。拿上笔,我现在告诉你账号。”
手上很多汗,笔老是从他手上滑掉,但他还是潦草地记下她恶狠狠说出的数字。
他从来没考虑过这种可能——马修会记得那天不是他妈妈带走他的。
如果是这样,大家就会相信桑的话。他精心设计的计划就都完了。即使他按照原定计划杀了她,警方仍然会调查到底是谁策划的这起骗局和绑架案。
警方也会查出真相的。到时他们就会转移怀疑对象。
他感到很抱歉,真的很抱歉,但是不能让人在壁橱里找到马修。房地产经纪人星期天下午到来之前他必须消失。
我从来没打算杀他,他不无遗憾地想。我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他耸耸肩。现在还该去教堂了。
“保佑我,神甫,为我犯下的罪。”他阴险地想。
这次,当桑和查理·肖尔到达中央公园分局的时候,她没有对媒体做出回应,只是低着头,从车里跑到前门,查理则拉着她的胳膊。他们被人带到那间熟悉的询问室,比利·柯林斯和珍妮弗·迪恩警探正在那里等他们。
柯林斯没有问候一声,直接就问:“我希望你没有忘记带护照,莫兰德小姐。”
查理·肖尔替她回答:“我们带来了。”
“很好,因为法官会需要的,”比利说,“莫兰德小姐,你为什么不将你打算在下周三飞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事告诉我们?”
“因为我没打算走,”桑冷静地说,“你们也不用问了,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并没有清空我的银行账户。我确定你们已经查过了。”
“你想说的是那个偷走你孩子的冒名顶替给你买了一张飞往阿根廷的单程机票,她还清空了你的银行账户?”
“我就是这个意思,”桑说,“假如你不知道的话,这个人还用我的账户买了衣服,而且订购了我竞标室内设计项目用得着的所有材料。”
查理·肖尔面露不悦。这是在提醒她,不能主动透露出任何信息。她转头看着他:“查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没什么可隐藏的。也许,如果这些警察能调查所有的事情,他们会发现我甚至连一件也没做过。那时候,他们可能会面面相觑,然后,其中一人会说,‘也许她说的是真话。’”
桑回头看着两位警探。“我知道你们不相信,”她说,“我来这里就是让你们抓的。可以开始诉讼程序了吗?”
他们站起来。“我们去市中心的法院完成程序,”比利·柯林斯告诉她,“我们开车送你们去。”
成为一名重罪被告也要不了多长时间,拍面部照片一个小时后她想,在逮捕令申请下来后,就会安排一个编号,采指纹。
她被人从警局带到法院,站在面无表情的法官面前。“莫兰德小姐,你被指控绑架、妨碍司法公正和干扰父母探视权,”他跟她说,“如果你被保释,未经本庭允许你不能离开国家。护照带来了吗?”
“是的,法官大人。”查理·肖尔替她回答。
“将它交给法庭书记员。保释金为25万美元。”法官站起来走出法庭。
桑转过头,十分恐慌地看着查理,“查理,我筹不到那么多钱,你知道我筹不到的。”
“我和埃尔维拉商量过。她把她公寓的契据抵押给一个担保人,会将担保费借给你。只要我打电话给威利,他就会马上带着保释金过来。一旦交了保释金,你就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桑小声说,低头看着她手指上没能擦去的黑色的脏东西,“可以走了。”
“这边,女士。”一名法警抓着她的胳膊。
“桑,在威利交保释金之前你必须待在拘留室里。我跟他说完话就会马上回来跟你一起等,”查理告诉她,“你必须明白,这只是例行公事。”
桑的腿就像灌了铅,艰难地迈向旁边的一扇门。门那边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一间打开的牢房,里面有开放的厕所和长凳。穿制服的狱警轻轻一推,她被推进那间牢房,身后只有钥匙转动锁的声音。
《禁闭》,她思绪飞驰。想起了萨特的那部戏剧。我在剧中扮演的就是大学里那个通奸者。禁闭,禁闭。她转身看着栅栏,然后试探地将手放在上面。天哪,怎么会是这样的情况?她想。为什么?为什么?她站在那里,将近半个小时都没有动,然后查理·肖尔回来了。“沃恩担保人说了,桑,”他说,“威利应该马上就到。他还要签署一些文件,移交契据,交保释金,然后你就可以出去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感受,但是现在,作为你的律师,我只能想我们该如何辩护。”
“做精神不正常辩护,是吧?你不是怎么想的吗,查理?我肯定你是这么想的。你到这里之前,我和约什在办公室的里屋看电视。CNN的新闻节目主播采访了一个治疗多重人格分裂的专家。在他这种专家看来,我这种人最有‘资格’被做这种辩护。他还举了一个案例,有名被告申辩说,他额笨女人并不知道他的哪种人格在犯罪。”
“你知道法官是怎么回应那名被告的辩词的吗,查理?”桑尖叫道,“他说:‘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有多少重人格,但她们统统都要遵守法律!’”
查理·肖尔看着桑充满怒火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既无法消除她的疑虑,也安慰不了她。
他决定什么也不说,免得让她觉得受辱。
格洛瑞·埃文斯,本命玛格丽特·格里森,宠爱她的父亲叫她“格洛瑞”,艺名布列塔尼·拉·蒙特,她并不确定这件事情会不会在48小时内结束。在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当她开始意识到自己所犯的罪行的时候,在一个个无眠的夜里,她无数次地对自己说:“真是悔不该当初”。
假如一切功亏一篑呢?她寻思着。假如他们真的追查到我,那我的余生只得在监狱度过。60万美元能做什么?等我安顿下来的时候,这些钱只够维持我几年的生活,买点新衣服,拍点新照片,再上几堂演员培训课,给自己找个公关和经纪人。他说他可以介绍好莱坞的人给我认识,但是他在纽约介绍给我的那些人又有什么意义呢?什么都没有。
至于马迪,他真是个乖孩子。我知道,如果跟他太亲密,会忍不住喜欢上他,格洛瑞想。但是怎么可能不喜欢这个孩子呢?
我喜欢这个男孩,她一边想,想到这点的时候她抿嘴一笑。我连细节都注意到了。莫兰德比我稍高一点,我就将凉鞋的鞋跟垫高,就是担忧我带走孩子的时候被人拍到。
格洛瑞给自己的手提箱打包的时候,越发得意,她记得自己可没少下工夫,才有这么一现颜色和修剪都极为一致的假发。格洛瑞在衣服的肩膀部位加了衬垫,因为莫兰德的肩膀比她的宽。我肯定现在警方正在全面进行数据分析,结果他们还是会说照片上的女人是莫兰德无疑。我的化装也堪称完美。
她环顾卧室,看着那暗淡无光的白色墙壁,老气的橡木家具和破旧的地毯。“为什么倒霉的事都让我碰上?”她大声问。两年来。我想是傻瓜一样东躲西藏。两年来,无论是去商场,还是偶尔看场电影,或者是装扮成莫兰德出现在纽约某个地方,我都得将马迪锁在壁橱里。
“那人连诺克斯堡都进得去。”有一天他在宾州火车站跟她见面时他将一张假信用卡塞到她手上的时候她这么想。他拿着剪好的打折广告,指着上面的衣服,“这是我想要你买的东西,”他说,“她已经买了一套一模一样的。”
有时候,他会给她寄一箱子跟莫兰德买的完全相同的衣服来。“没准我就是要和她犯拧到底。”他说。
星期一,格洛瑞开车去曼哈顿的时候一直穿着那件黑色的裘领套装,化着精致的妆。他告诉她去波道夫买衣服,然后将费用计入莫兰德的账户。她也不知道他到底还打算兰天做什么,但是她跟他见面的时候,她看得出他心里很烦。“只管回米德尔顿去。”他跟她说。
当时是星期一傍晚,我很生气,格洛瑞回忆。我叫他去死,我会步行去停车场,当时我应该取下我的假发,将围巾系在脖子上,这样我就不像她了,但我没有这么做。经过教堂时我顺便走了进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去忏悔,也不知道哪来的念头。天啊,我是不是糊涂了?他在跟踪我。否则他怎么会知道我去过那里呢?
“格洛瑞,我可以进来吗?”
她抬起头。马修正站在门口。格洛瑞仔细观察他。他瘦了。是啊,他最近都没怎么吃东西,她想。“当然可以。请进,马迪。”
“我们又要搬家了吗?”
“我有个非常好的消息要告诉你。妈妈过几天就要来接你了。”
“是吗?”他兴奋地说。
“我肯定。所以我不能再照顾你了。想要偷走你的坏人都走了,是不是很棒啊?”
“我想妈妈。”马修声音很低。
“我知道你想。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也会想你的。”
“你将来会来看我们吗?”
“将来再说吧。”格洛瑞看着马修那双聪明、充满渴望的眼睛。她突然想,不出两年,如果他在电视和电影上看到我就会说:“那是格洛瑞,照顾我的那个女士。”
天啊,她想,他也会这么想的。他不会让马修被人发现的。他会不会……是的,他一定会。她已经知道了。
我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格洛瑞想。我应该打电话去争取赏金。但是现在,我会照他说的做。早上,我会给那个做房地产生意的女人打电话,告诉她我星期天早上走,然后按照我们计划好的,我明天晚上会跟他在纽约见面,但在此之前,我会去找警察,跟他们谈好条件。他们可以给我录音,这样他们就会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我没有撒谎。
“格洛瑞,我可以到楼下拿罐汽水吗?”马修问。
“当然可以,宝贝,但是我跟你一起下去,拿点东西给你吃。”
“我不饿,格洛瑞,你说我很快就会见到妈妈了,可我不相信。你老跟我这么说。”
马修下楼拿了汽水,上了楼,躺到自己的床上,拿起那块肥皂。但接着他又将它放到一旁。格洛瑞撒谎,他想。她总跟我说我很快会见到妈妈。妈妈其实并不想来接我。
第十一章 神甫被害
星期五下午3点50分,艾登神甫慢慢从修道院前往下教堂。他在办公室里坐了很长时间了,当他过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他后背和膝盖的关节炎总是让他疼痛难忍。
跟往常一样,今天两间忏悔室的入口处都有人排队。他看见有人在餐馆路德圣母堂,游戏人跪在圣犹大像前的跪凳上。有些人则坐在外墙下边的长凳上。他寻思着,他们是在那里歇脚还是等着鼓起勇气去忏悔?忏悔是不需要勇气的,他想。只需要信仰。
他经过嵌在墙壁中的圣安东尼神像的时候,发现一个穿军用雨衣,长着一头浓密黑发的男人跪在那里。他突然想起,这人可能是埃尔维拉说的那天晚上用奇怪眼神盯着他的那个人。艾登神甫随即想,就算是这个人的话,也可能只是来忏悔的。希望是这样的吧。
3点55分,他将自己的名字贴在忏悔室外,进去坐在椅子上。在他接待忏悔者之前,他总会为自己祈祷:希望自己能够满足那些前来治疗的人的需要。
4点钟,他按下按钮。绿灯亮起,排在前面的第一个人可以进去。
即使现在还是四旬期,今天下午却特别忙。差不多两个小时后,艾登神甫决定,既然还有那么多人在等,就听完所有的忏悔再走。
5点55分,那个一头浓密黑发的男子进来了。
军用雨衣领子竖起,戴着一副超大墨镜。浓密、蓬乱的黑发罩着他的耳朵和前额,手插在口袋里。
艾登神甫很快就嗅到了恐惧的气息。此人不是忏悔者,他十分确定。但接着,这个男人坐下来,用沙哑的声音说:“原谅我,神甫,因为我所犯的罪。”然后他停顿一会儿。
艾登神甫就这么等着。
“我不确定你会原谅我,神甫,因为我要犯的罪比我现在正在犯的罪要严重得多。知道吗?我要杀死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其中一个是你认识的,就是桑·莫兰德。此外,我不能在你身上冒险,神甫。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又会怀疑什么。”
艾登神甫想起身,但他还没开得及站起,那人已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顶着这名神甫的袍子。“我想他们都听不见,”他说,“就没有装消音器,不过他们都在忙着祷告。”
艾登神甫的胸部一阵剧痛,然后眼前一黑,那人用手扶着他坐回椅子上。
手。桑·莫兰德。他一直想记起这个来着。桑的手很长,很漂亮。
忏悔室里的那个他以为是桑的女人的手小一些,手指也短一些……
然后,他脑海中的影像消失,遁入一片漆黑。
当他们终于可以离开法院的时候,威利冲破一排“长枪短炮”,在路上拦下一辆出租车。
桑紧咬双唇,不让自己颤抖。她抓住查理·肖尔的手,跑向出租车。但是她无法摆脱那些闪光灯和伸到自己面前的麦克风。“桑,现在有什么要跟我们说的吗?”一个记者大声说。
她停下来,尖叫着说:“我不是照片中的女人,不是的,我不是的。”
威利在路边把着出租车的车门。查理护着她,让她上车。“现在由这名大个子照顾你。”查理轻声说。
出租车开动后的几分钟里,桑和威利都没有说话。车快到中央公园的时候,她突然扭头对威利说:“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们,我的公寓是转租的,银行账户已被冻结。我不可能拿出钱付那笔保释金的。要不是你和埃尔维拉,我今天就得穿着囚服进牢房了。”
“你今晚绝不会在牢里,桑,”威利说,“我不会看着你坐牢的。”
回到公寓,在咖啡桌上是埃尔维拉准备的几杯酒,她正等着他们。她说:“查理给我打电话了,威利。他说桑需要比红酒更烈的酒。喝什么呢,桑?”
“来杯威士忌吧。”桑解开围巾,脱掉外套,她努力想挤出一丝微笑,但不能够。“也许得两三杯。”她又说。
埃尔维拉伸手接过她的外套,搂着桑说:“查理刚打电话说你正回来,他药物提醒你这还只是诉讼的第一步,但他会为你争取到底的。”
桑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为了拖延时间,她坐在沙发上,环顾房间四周。“我很高兴你还是买了这些配套的太空椅,埃尔维拉。记得当时我们还争论过要不要将其中一条换成翼状靠背椅。”
“你一直都跟我说我应该买太空椅。”埃尔维拉说,“我和威利结婚的时候,和我们认识的所有人一样,买的是一张沙发,一把靠背椅,一张太空椅。拿茶几配鸡尾酒台,还有配套的台灯。都是因为当时皇后区的杰克森高地还没有室内设计师。”
埃尔维拉说话的时候打量着桑,注意到了她眼睛下面雪白皮肤上一片深深的阴影。她本来就很瘦,现在看上去更加虚弱。桑拿起威利给她准备的酒,轻轻摇动着,里面的冰块撞击玻璃杯壁发出清脆的声音,她说:“我简直说不出口,因为听起来太忘恩负义了。”
她看着他们担心的表情。“我能读懂你们的心思,”桑轻轻地说,“你们觉得我会坦白交代,跟你们说我是那个绑架,甚至是杀害了我自己亲生骨肉的凶手。”
“但我不会这么说。我没有躁狂抑郁症,我不是神经病,也没有人格分裂症。我明白现在的情况。我也不会怪你们误解我。”
她提高嗓门,激动地说:“是别人带走了马修。那个处心积虑打扮成我的模样的人就是在中央公园被拍下的那个女人。我最近看过一篇文章,说有个女人坐了一年的牢,因为她前未婚夫的两个朋友声称她用枪抢劫他们。最后,其中一人不堪压力承认自己撒谎。”
桑盯着埃尔维拉的眼睛,像是在哀求她相信:“埃尔维拉,我以马修的性命向上帝发誓,我是清白的。你是一个出色的侦探。我看过你的书。你破过一些重大案件。现在我要你重新想想这起理不清头绪的案子。跟自己说,‘桑是无辜的。她跟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要如何证明她的清白,而不只是同情她?’可以吗?”
埃尔维拉和威利看着对方,他们知道自己能够读懂对方的心思。自从他们看过桑的照片——或者说那个看起来跟桑极为相像的女人的照片——他们已经在心里给她定罪了。
我甚至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照片中的女人不是她,埃尔维拉想。也许这一切确实有别的解释。“桑,”她慢慢地说,“我感到很惭愧,你说的对。我是一个好侦探,但是我对你太急于做出判断了。我首先得假定你是清白的。这是公正的基础,我跟许多人一样,在你这起案子中,把这么基本的东西都忘了。现在我要从哪里入手呢?”
“我发誓这事的幕后黑手是巴特莱·朗奇,”桑脱口而出,“我反对他的建议——如果你在他手下工作这绝对不行。我辞职开了自己的公司,抢走了他的一些客户。今天我还获悉装修卡尔顿公寓样板房的工作也归我了。”她看到他们两人诧异的目光。
“你们相信吗?那个叫凯文·威尔森的设计师在知道我可能要坐牢的情况下,还是雇用了我。当然,现在我被保释出来了,可以跟约什一起做这个项目,但凯文当初雇我们的时候就做好了让约什单独完成项目的准备。”
“桑。我知道这个项目对你有多重要,”埃尔维拉说,“这是你打败巴特莱·朗奇赢来的。”
“是的,但是如果他恨我,在他听说这件事情之后,会怎样变本加厉记恨我,你们能想象吗?”
埃尔维拉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可能桑都没想到的。真如她所说,有个女人化装成她的样子,而且,如果是巴特莱·朗奇雇用的这个女人化装成桑的模样并绑架了马修,现在会发生什么事?桑从他手里抢走了这样一个极为轰动的工作让他再次受辱,他现在会怎样对马修?如果是朗奇干的,如果马修现在仍然活着,他会再做出什么事情来伤害桑吗?
没等埃尔维拉开口,桑说:“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够解决这事。不知道为什么,尼娜·奥尔德里奇跟那两个警探说,她是让我在比克曼公寓跟她见面。根本不是这样。也许,尼娜那天跟我说,要我跟她在69号街的市内的公寓见面的事,她的管家可能记得。”
“好的,桑,这也许是个不错的线索。我会去找那个管家。我擅长跟这样的人套近乎。别忘了,我以前就是清洁工。”埃尔维拉匆匆跑进厨房,从电话下面的架子上拿起纸和笔。
她回来的时候,桑说:“还有,请你去跟保姆蒂芬妮·希尔兹谈谈。她说要喝可乐,我才去厨房拿的。她跟着我进的厨房,是她自己从冰箱里拿出可乐打开的。我根本就没碰过。她问我有没有感冒药,我给了她一粒泰诺感冒药。我家里从来没有那种含有镇静剂的泰诺。现在她说我给她的是镇静剂。”
电话铃响了。“每次要吃晚饭的时候电话就会响。”威利去拿电话的时候咕哝。
但刚接电话他的表情就变了。“哦,天哪!哪家医院?我们马上过去,谢谢你,神甫。”
威利放下电话,转头对着正盯着他的埃尔维拉和桑。
“谁,威利?”埃尔维拉用手按住胸口。
“是艾登神甫。一个黑发男人在忏悔室里朝他开枪。现在纽约大学医院,埃尔维拉,在特护病房。情况不容乐观。可能熬不过今晚。”
埃尔维拉,威利和桑在医院的特护病房外面待到凌晨3点。另外还有两名神职人员和他们一起守护艾登神甫。他们得到允许,可以陪在奥布莱恩神甫的床边。
他胸部缠着绷带,大半个脸被呼吸管遮住。手臂正进行静脉注射。不过,现在医生对他的病情表示乐观。简直就是奇迹,三颗子弹都没打中他的心脏,虽然还是非常危险,但生命体征正在好转。“我不太确定他能否听见你们说话,但不要跟他说太多话。”医生说。
埃尔维拉耳边语道:“艾登神甫,我们爱你。”
威利说:“坚持住,神甫。你一定得好起来。”
桑将她的手放在艾登神甫的手上,“我是桑,神甫。我知道一直以来,是你的祷告给了我希望。现在让我为你祈祷。”
他们离开医院后,埃尔维拉和威利乘出租车送桑回家。威利送桑到公寓的门口,埃尔维拉在车里等着。他回来的时候咕哝:“那些记者没兴趣了。连一个拍照的都没有。”
第二天上午9点,埃尔维拉一醒来打电话到医院。“艾登神甫自己挺过来了。”她报告说,“哦,威利,星期一晚上我看到那人的时候就知道他有问题。要是在监控录像上看清楚他的样子,把他认出来,估计就不会有这事了。”
“警方现在肯定会仔细查看监控录像,看昨天摄像头有没有把他拍下来。”威利让她放心。
吃早餐的是,他们看着报纸的头版。《邮报》和《每日新闻》都刊登了桑跟着查理·肖尔离开法院的照片。“她否定说,‘我不是照片中的女人’”是《每日新闻》的标题。“‘不是我’,桑尖叫”则是《邮报》的标题。《邮报》的摄像师还给了桑的痛苦表情一个特写,附在她的旁白旁边。
埃尔维拉将《邮报》的头版剪下来,叠好,说:“威利,今天是星期六,那个保姆可能在家。反正桑将她的住址和电话号码都给我了。我不会提前给她打电话,我要直接去找她。桑说蒂芬妮·希尔兹是自己从冰箱里拿的可乐。桑不可能在里面放什么。至于感冒药,桑说她从来没买过含有镇静剂成分的。你也听到了。那个小女孩照看马修的时候自己睡着了,现在她想把责任推给桑。”
“那个小女孩为什么要编造这样的故事?”威利问。
“谁知道呢?可能是为自己在工作的时候睡觉辩解吧。”
“一个小时后,埃尔维拉按响桑以前住的那栋公寓管理员家的门铃。一个穿浴袍的年轻女子应了门。
“你一定就是蒂芬妮·希尔兹。“埃尔维拉猜道,脸上露出亲切的微笑。
“怎样?你想干什么?”她的回答并不友好。
埃尔维拉拿出名片。“埃尔维拉·米汉,《纽约环球报》专栏作家。我正在写一篇跟亚历桑德拉·莫兰德有关的文章,想采访你。”我并没有骗她,埃尔维拉跟自己说,我是打算给桑写个专栏。
“你无非是想写因为母亲绑架了自己的孩子却被世人责备睡得不省人事的蠢保姆。”蒂芬妮厉声道。
“不是。我想写一个只是因为孩子的母亲必须去见客户,而新保姆没有来才同意帮忙照顾孩子的生病少女。”
“蒂芬妮,谁啊?”
埃尔维拉的目光越过蒂芬妮,往门厅看去,一个肩膀宽阔的秃头男子正朝她们走过来。她正要做自我介绍,这时蒂芬妮说话了:“这位女士想采访我,写一篇文章。”
“我女儿已经被你们这些人批评得够狠了,”蒂芬妮的父亲说,“回去吧,女士。”
“我没有想要批评任何人,”埃尔维拉说,“蒂芬妮,你听我说。桑·莫兰德跟我说过你有多爱马修,你跟她是真正的朋友。她告诉我说她知道你病了,责怪自己那天坚持要你去照看马修。我只想告诉你这个。”
父女俩看着对方,埃尔维拉祈祷自己好运。然后父亲开口:“我觉得你应该跟这位女士谈谈,蒂芬妮。”
蒂芬妮将门打开,埃尔维拉走进屋子,她父亲领她进客厅,并自我介绍:“我叫马蒂·希尔兹。不过我要失陪了,我得上楼帮一户人家检查锁。”然后他看了看名片。“嘿,等等,你不是那个赢得乐透奖,还写了一本有关破案的书的女士吗?”
“是的,是我。”埃尔维拉承认。
“蒂芬妮,你妈妈很喜欢那本书。她当时跑去书店,还拿到了你的签名,米汉夫人。她说她当时跟你聊得很开心。她在布卢明代尔百货公司做售货员,现在在上班。我跟你说,她遗憾这次没有见到你。好了,我得走了。”
他的妻子喜欢我的书,简直太走运了,埃尔维拉开心地想,她搬过一把椅子坐在蒂芬妮蜷缩的沙发旁边。蒂芬妮还是个孩子,她想,我能够理解她一直背负的压力。我在新闻节目中听过她打电话时的录音,许多人都听过。
“蒂芬妮,”她说,“差不多是从马修失踪后起,我和我丈夫跟桑就成了好朋友。我必须强调,我从来没听过她为那天的事责怪你。我也从来没问过她马修的事,因为我知道让她谈论马修有多难。他是个怎样的孩子?”
“他非常可爱,”蒂芬妮脱口而出,“而且很聪明。这不奇怪,桑每天晚上都会读书给他听,周末的时候还会带他到处玩。他喜欢去动物园,能够说出所有动物的名字。他能够一字不落地数到20。当然,桑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她为客户设计的房间、家具和窗户配件的设计图纸都非常漂亮。即使马修只有三岁,他身上已经能看到绘画天赋。他有一双褐色的大眼睛,思考问题的时候看上去非常严肃。当时他的头发已经开始变成红色了。”
“你和桑是真正的朋友吗?”
蒂芬妮的表情变得谨慎起来:“是的,我想是的。”
“一年多前,我记得她就跟我说过你们是好朋友,你总是很羡慕她的衣服。有时候她是不是会将她不需要的围巾、手套,或钱包送给你?”
“她对我很好。”
埃尔维拉打开自己的钱包,拿出折好的《邮报》的头版,“桑昨晚被捕了,被指控绑架。看看她的脸。你有没有发现她正忍受多大的痛苦?”
蒂芬妮往下瞥了一眼照片,很快移开视线。
“蒂芬妮,那两位警探告诉桑,说你觉得她可能给你下毒了。”
“有可能。所以我才那么犯困。那瓶百事可乐里应该加了什么东西。还有那感冒药。我肯定那是镇静剂。”
“是的。我理解你跟警探说的这些,但是,蒂芬妮,桑记得很清楚。是你问她要的可乐,因为你说很渴。你跟着她进入厨房,她替你打开的冰箱。你拿出一罐可乐,而且是自己打开的。她从来没碰过。对吗?”
“我记得不是那样的。”蒂芬妮的语气变得抵触起来。
“你问桑她有没有感冒药。她给了你一粒泰诺,但是她家里从来没有夜用的泰诺。她给你的就是你要求的感冒药。现在,我敢肯定是那些抗组胺让你犯困的,但那是你自己问她要的,她并没有主动给你药吃。”
“我不记得了。”蒂芬妮紧张地坐直。
她记得,埃尔维拉想,桑说得对。蒂芬妮改口供的目的是为了粉饰自己。“蒂芬妮,我希望你再看看这些照片。桑因被指控正饱受煎熬。她发誓她不是照片中那个带走马修的女人。现在,她不知道他在哪里,而唯一支撑她前行的就是他会被活着找到的希望。她会接受审判,你会作为证人出席。我只希望你在发誓的时候三思,如果桑对于那天早上情形的描述是真实的,那么你也必须说真话。现在,我要走了,我答应你,写这篇报道的时候我会强调,对于马修的失踪,桑一直都是责怪自己而不是你。”蒂芬妮并没有跟着起身。
“我将我的名片留给你,蒂芬妮。上面有我的手机号码。如果你想起别的什么,给我打电话。”
她走到门边时被叫住了。“米汉夫人,”蒂芬妮喊道,“可能这事没什么意义,不过……”她站了起来。“我有双凉鞋给你看。是桑送给我的。当我看到马修从婴儿车里被带走的照片时,我注意到一样东西。你等等。”
她走到大厅那头,不一会儿,一只手拿着一个鞋盒,另一只手拿着一张报纸回来。她打开鞋盒。“这双凉鞋跟桑的一双鞋子一模一样。是她给我的。我对她表示感谢的时候她说她因为失误又买了一双颜色一样的鞋子。不只这个,她还有一双鞋,除了搭扣比较宽之外,跟这双鞋的款式也是一样的。她说这是三双差不多一模一样的鞋。”
埃尔维拉不明就里,也不敢奢望会是什么重要的线索,她只是在那儿等着。
蒂芬妮指着拿在手里的报纸说:“你看看桑——或是那个跟她长得很像的女人在婴儿车旁弯腰时穿的鞋。”
“看到了。怎么啦?”
“看看上面的搭扣是不是比这双宽?”她从鞋盒里拿出一只凉鞋并举起来。
“是的。是稍微有点不同,不过,蒂芬妮,这能说明什么?”
“我注意到,而且我发誓,马修失踪那天桑穿的是那双搭扣较窄的鞋。我是跟她一起离开这栋大楼的。她上了出租车,我则推着婴儿车去公园。”
蒂芬妮脸色变得不安起来,“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警方。人们那样看我,我非常生气,而且我也知道我心里在怪桑。但昨天晚上,我开始想这个问题的时候,觉得没道理啊。我是说,桑那天为什么还回家换上那双搭扣较宽的鞋呢?”
她眼巴巴地看着埃尔维拉的眼睛。
“你觉得说得过去吗,米汉夫人?”
星期六早上,瓦利·约翰森警探在赤褐色的大厅里按响了安东·科柏三楼B座对讲系统的按钮,安琪拉·安东和维塔·科柏一起住在这个单元里。这两名年轻的女子便是布列塔尼·拉·蒙特失踪前的室友。
他在星期四晚上给她们留了信息,但她们没有回复,于是第二天早上他直接去她们的公寓,但没有逮到她们。星期五晚上8点,维塔·科柏给他回了电话,问他能不能在星期六上午跟她们见面。因为那天她们两个一大清早都接到了彩排的电话,而彩排会持续一整天时间。
星期五瓦利调查了巴特莱·朗奇的秘书通过电话告诉他的那些人。“这些人都是戏剧界的人,他们有可能在朗奇先生的乡村住宅见过布列塔尼。”她解释说。
名单上有两个人是电影制片人,而且两个都出国了。第三个人是一名选角导演。找到她的时候,她努力搜寻布列塔尼·拉·蒙特这个名字。“巴特莱身边有不少金发美女,”她解释说,“真的很难分辨得出是哪一个。如果我不能想起这个叫布列塔尼的女孩,那只能说她没能吸引我的注意力。”
现在,他刚刚自报家门,一个婉转的声音说:“上来呀。”只听见嗡的一声,他推开门,爬上三楼。
一个身材高挑、苗条,长长的金发如瀑布般泻在肩膀后面的年轻女子将三楼B座的门打开。“我叫维塔,”她告诉他,“请进。”
客厅不大,里面的家具都是临时的或人家不要的,不过看上去还挺舒服的。老式沙发上配以颜色鲜亮的枕头,狭长的窗户挂的是彩色的百叶窗,刷得雪白的墙壁上面贴着百老汇的演出海报。
在维塔的邀请下,他坐在一张无扶手的软垫椅上,这时安琪拉·安东从厨房里端着两杯卡布奇诺进来。“一杯是你的,一杯是我的,”她说着,将杯子放在一张金属圆咖啡桌上。“维塔喜欢喝茶,不过现在她不想喝。”
安琪拉·安东身高不过五英尺,浅褐色的头发,瓦利很快发现那双淡褐色的眼睛与其说是褐色的还不如说是绿色的。她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优雅,瓦利怀疑她是一名舞者,他观察得绝对没错。
两名年轻女子坐在沙发上,期待地看着他。瓦利抿了一口咖啡,称赞起安东来。“我办公桌上的咖啡通常都不怎么样,”他说,“但是,这杯味道好得多。我在留言里跟你们说过了,我想找你们两个谈谈布列塔尼·拉·蒙特。”
“布列塔尼有麻烦了吗?”维塔焦急地问,接着,她并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我意思是说她走了差不多两年了,她离开的时候弄得特别神秘,带我和安琪拉到外面吃饭,说她请客。她很是兴奋,说自己找了份工作,薪水不错,但要点时间,说她之后会去加利福尼亚,因为在纽约这么多年都没有让她获得百老汇演出的机会。”
“你们也知道,布列塔尼的父亲很担心她,”约翰森说,“他告诉我他来这里见过你们。”
这次回答问题的是安琪拉:“因为维塔接到一个试镜电话,她只跟他说了几分钟。我有时间,所以格里森讲的‘生平故事’我都听完了,但我只得告诉他,我们也没有她的消息。”
“他父亲告诉我,他给你们看了布列塔尼六个月前寄给他的明信片,是从纽约寄出的。你们觉得那张明信片是真的吗?”约翰森问。
两个女孩互相看着对方。“我不知道,”安琪拉慢慢地说,“布列塔尼写的是花体字。她在小小的明信片上用打印机打字我能理解。但我只是不明白,如果她回曼哈顿的话为什么不给我们打电话。以前我们的关系可好了。”
“你们做过多长时间的室友?”瓦利将咖啡杯放回桌子上的时候问。
“跟我是四年。”安琪拉说。
“我三年。”维塔回答道。
“你们对巴特莱·朗奇了解多少?”
听到两个女孩同时笑出来,让瓦利·约翰森感到很意外。“哦,天哪,”维塔说,“你知道布列塔尼是怎样处置那家伙的假发的?”
“我听说了,”约翰森说,“当时是什么情况?布列塔尼跟他有关系还是爱上他了?”
安琪拉抿了一口咖啡,瓦利不知道她是在思考问题还是想为布列塔尼开脱。最后她说:“我觉得布列塔尼低估了那个家伙。她跟他的确有一腿,但是她这么做只是为了在他里奇菲尔德的家见那些有可能帮助她发展演艺事业的人。你可不知道她有多想出名。这是她唯一的动力。她曾取笑巴特莱·朗奇,她模仿他的时候,我们都笑疯了。”
瓦利·约翰森想起朗奇跟他说过布列塔尼想跟他结婚。“她想嫁给他吗?”他问。
两个女孩都笑了。“哦,天哪,”维塔说,“布列塔尼绝不会嫁给他的,就算她嫁给谁也不会……”她停了下来,“我发誓,我想不出比较的对象。”
“那她为什么毁了他的假发?”约翰森问。
“她发现他邀请到里奇菲尔德那栋房子做客的人大多是他的潜在客户,而不是戏剧界的人。她认为他在浪费她的时间。或许是因为当时那个神秘的工作出现了。巴特莱·朗奇曾送过一些首饰给布列塔尼。我猜想他也看出她不想去他那里了,便从她的首饰盒里将那些首饰偷走,这才激怒她的。他们大吵了一架。他不愿将首饰还给她。所以当他在冲凉的时候,她将他所有的假发都拿走了,开着他那辆敞篷车回了纽约。她告诉我们,她把他所有的假发都剪了,将它们全撒落在敞篷车里,这样车库里所有的人都看到。”
“之后朗奇有没有联系她?”
“他给她留了言,”维塔说,这时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给我们播放了那条留言。他并没有咆哮,往常如果她去里奇菲尔德迟到的话他都会暴跳如雷。他说‘你会后悔的,布列塔尼。如果你想一辈子后悔的话’。”
“他那么直接地威胁她?”瓦利·约翰森问,他的兴趣来了。
“是的。我和安琪拉都替她感到害怕。布列塔尼只是笑,说他只是虚张声势。但是我还是复制了这条留言。正如我说的那样,我为她感到害怕。仅仅几天后,她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瓦利·约翰森想了想自己所听到的事,“你还保留着朗奇那条留言的录音带吗?”
“哦,当然,”维塔说,“我担心布列塔尼。不过,在她走了之后,我想巴特莱·朗奇最终会冷静下来。”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拿走那盒录音带。”约翰森告诉她。维塔去拿录音带的时候他跟安琪拉说:“我想你也是娱乐界的吧。”
“是的,我是名舞蹈演员。现在我彩排的这出戏两个月内就会公演。”还没等他说话,她又说:“跟你说,维塔是个非常优秀的歌手。不属于百老汇的经典戏剧节目《画舫璇宫》要重新公演,她是合唱之一。”
瓦利·约翰森看着墙上的百老汇演出海报。“布列塔尼是歌手还是舞蹈演员?”他问。
“她本来两样都可以,不过,她选择做个戏剧演员。”
约翰森从安琪拉·安东迟疑的话语中判断出,对于布列塔尼·拉·蒙特的戏剧天分她并没有夸大。“安琪拉,”他说,“托比·格里森快要死了,他担心自己的女儿可能出事,现在痛苦万分。布列塔尼演技怎么样?”
安琪拉·安东若有所思地看着约翰森落座的椅子上方镶着边框的演出海报。“布列塔尼还行,”她说,“要说她成为明星,我看够戗。记得四年前的一天晚上,我回家发现她坐在这里哭,因为她再次被经纪人拒绝。不过,你知道吗,约翰森警探,她是一个出色的化装师,我是说非常出色的那种。她能瞬间改变人的样貌。有时在我们三个没有工作的时候,她会把我们全部扮成名人的样子。布列塔尼收集了许多假发,多得绝对会让你感到震惊。她给我们装扮之后,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当成名人。我告诉布列塔尼她可以成为名人的首席化装师,她走这条路会成功的。但是她不愿意听。”
维塔·科柏回到客厅。“对不起,”她说,“我原以为在抽屉里,但是不在。你要我播给你听吗,约翰森警探?”
“好的。”
维塔按了录音机的按钮。巴特莱·朗奇恶狠狠的声音传达着恐吓的内容在房间里回响。“你会后悔的,布列塔尼,如果你想一辈子后悔的话。”
瓦利·约翰森要求再放一次录音。那声音让他毛骨悚然。“我现在必须将这盒录音带拿走。”他说。
佩妮·哈默尔知道她不应该再冒险开车经过欧文斯的农舍还让格洛瑞·埃文斯看到。但是正如她跟贝尼所说的那样,她也知道那房子里可能有什么情况。有可能是毒品交易。“也许有赏金,”她说,“我可以打匿名电话,这样他们就不会在新闻上到处说是我告的密。”
有时候贝尼并不介意大多数时间都在跑车,尤其是当佩妮觉得她周围有神秘的事发生的时候。“亲爱的,还记得上次吗?”你以为你发现的那只流浪狮子狗是在机场走失的良种狗。结果它只是一只普通的狗,不过是高1英尺,重12磅罢了。
“我知道。但它确实是条好狗。我贴出寻狗启示后,它的主人就来找它了。”
“不就换来了一句谢谢,什么也不值。”贝尼提醒她。
“那又怎样?狗狗被主人发现很开心。”佩妮懒得理会那件事。星期六早餐的时候,他们看着亚历桑德拉·莫兰德昨晚离开警局时的新闻片段,她仍在那里矢口否认绑架了自己的孩子。佩妮再次认为应该严惩那个没心没肺的母亲。
贝尼准备出去跑趟短途,星期一晚上就能回来。佩妮多次提醒他决不能错过星期二晚上在艾尔维拉和威利公寓举行的“乐透获得者”重聚会议。
他拉上外套拉链,戴上羊毛帽。看到佩妮穿上了她的田径服和那双厚厚的靴子。“你要出去散步吗?”他问,“外面很冷。”
“哦,我不知道。”佩妮轻描淡写地说,“我打算去镇里,顺便跟瑞贝卡打个招呼。”
“你不会是要走路去镇里吧?”
“不会。但是我可能会去买点什么东西。”
“嗯哼。那不要买太多。”贝尼在佩妮的面颊上吻了一下。“我明天给你电话,亲爱的。”
“小心开车。如果你犯困的话,一定要停车。记住,我爱你,我可不想做‘风流寡妇’。”
每当贝尼上路的时候,他们都以这样的方式告别。
佩妮耐心地等到他出城,等到10点左右的时候,她进壁橱拿她那件厚厚的外套、雪地帽和手套。她早已将双筒望远镜放在灯后面的餐具柜上了,贝尼是发现不了的。我会将车停在与塞·欧文斯那栋房子所在的路尽头接壤的街上,她想,然后我偷偷地靠近,在那片林子里溜达一会儿。这事或许很傻,但是谁知道呢?那个叫埃文斯的女人一定有问题,我有预感。
20分钟后,她已经站在了一棵有着粗大树干的长春树后面,从那里能够很好地观察那栋房子。她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手脚已被冻僵,于是决定离开。就在这时,那间农舍的侧门打开了,她看见格洛瑞·埃文斯拿着两个手提箱出来。
她现在要走吗,佩妮想。她为什么走得如此匆忙?瑞贝卡不是跟她说,如果房子出售的话,她有30天时间搬走吗?瑞贝卡还告诉她,她明天会带买家来看房子。可能这正是让埃文斯小姐担心的原因吧。我的判断百分百是对的。她在里面藏了什么?
格洛瑞·埃文斯将行李箱放进车尾箱然后再返回屋里。当她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拖着一个很大的垃圾袋,看上去挺沉的。她将那袋东西也放进车尾箱里。佩妮看着那个袋子上面掉了一片纸,被吹到院子里。埃文斯看着它,并没有去追。然后她又回到家中,过了半个小时也没出来。
太冷了,不能再等下去。佩妮回到车上。将近中午时分,她直接开车去镇里。
瑞贝卡在门上留着一张便条:马上回来。
佩妮失望地驾车回家,然后她一时冲动,再次回到塞·欧文斯那栋农舍后面的观测点这次,令她懊恼的是,埃文斯的车不见了。哦,天哪,这意味着里面没人,她想。接着,她屏住呼吸,往房子后面走过去。窗帘都拉下来了,只有一扇窗帘被拉高,离窗台大约六英尺。她偷偷地往里面瞟去,看到那间有着老式笨重家具和亚麻地板的厨房。从这里看不出什么名堂,她想。不知道她是不是永远离开了?
当她再次往林子里去的时候,看到那张被风吹走的纸挂在一片灌木上。她高兴地跑去捡起来。
那是一张彩色的纸,上面的图画显然出自孩子之手。画的是一个女人头像的轮廓,长头发,那张脸倒有几分像埃文斯。画下面只有两个字:妈妈。
那么她是有孩子的啊,佩妮想,但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想他一定是想躲着孩子的父亲。她就是这样的人。不知道她是不是最近才剪短的头发。难怪她不想我看到那辆玩具卡车。我知道怎么做了,打电话给埃尔维拉——也许她能查出格洛瑞·埃文斯小姐的身份。也许她一直藏着孩子不让他父亲见他。这样的话,也许会有赏金。贝尼知道了会不会惊喜呢?
佩妮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紧紧拽住那张画,回到车上。她将画放在副座上,低头看了看,然后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想起了什么,那感觉就像一颗很痛的牙齿又要开始抽痛了。
该死的,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发动引擎的时候想。
星期六早上,桑的照片又出现在各种小报的头条,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能带给他强烈的满足感。他整晚都在做噩梦,梦见自己拼命地想逃离一群死死追赶他的人。
开枪打神甫的时候他吓坏了。他本来想拿枪顶住那个老土的袍子,但最后一刻魔神辅偏向一边。根据新闻报道,他现在情况危急。
情况危急,但并没有死。
他现在要怎么做?他要格洛瑞今晚在拉瓜迪亚机场给他见面,但是想想,这真是一个糟糕的主意。她担心被抓,怀疑他不会给她钱。我知道她的心思,他想。如果她想去捞那笔赏金的话我仍然不会惊讶。如果她傻到以为可以跟警察做交易,让她引我出来跟她见面,我也不会感到惊讶。如果她现在将我的名字供出来,那么一切都完了。
但是如果她“想通了”,最后还是贪心想要我的钱,而且还不想坐牢,她可能会这么做,他想。
我不能冒险让人看到我出现在那栋农舍。但我又必须在她离开那里,去拉瓜迪亚跟我见面之前赶到那儿。我要将房子里她和马修的私人物品都带走。然后当那个房地产经纪人发现他们死了的时候,就不会有人知道是格洛瑞装扮的桑。
他原先计划杀死桑,然后伪装成自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方法更好。她永远都无法从失去马修的痛苦中恢复过来。
当时他觉得种方法比开枪射入她的心脏更让他满足。这几年真是有趣,甚至在马修出生之前,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想,都能随心所欲地监视桑在家的一举一动。在过去的两年里,他喜欢看着她躺在床上,听她在睡觉时的呜咽。在早上醒来时,她会伸手去拿马修的照片,却不知道他在看着她。
现在是11点钟。他拨打了格洛瑞的电话。但她并没有接。或许她已经在去纽约的路上,或许是去警局的路上。
想到这个他十分害怕。他要怎么办?他能逃到哪里去?
无处可逃。
在11点半和1点半的时候他有两次拨打了她的电话。当时,他的手开始颤抖。但这次她接了电话。“你在哪?”他问。
“你认为我会在哪儿?还不是守在这该死的农舍里。”
“你之前出去了吗?”
“我去了商店。马迪什么都不吃。我去买了点热狗给他当午餐。你要我几点跟你见面?”
“今晚11点。”
“为什么这么晚?”
“因为没必要那么早。而且到时候,马修也睡熟了,你就没必要关他太久。我会带上所有的钱。电汇可能会很麻烦。你可以趁机将钱从机场安检处带进去,或者你还可以邮递给你父亲,这样你也能知道钱已经到你手里了,布列塔尼……”
“别这么叫我!你开枪打了那个神甫,是吗?”
“格洛瑞,我要提醒你。你千万别再想着去跟警方做交易。我会告诉他们,是你求我杀了那个善良的老人,因为你太愚蠢了,在忏悔的时候向他泄了密。警察会相信我的。你绝对逃脱不了干系。这样你仍然有机会做你想做的事,拥有自己的事业。即使你跟他们达成交易,也至少会坐20年的牢。相信我,你的演艺事业和化妆生意在监狱里都没多大的市场。”
“你最好带上钱。”
他知道,要是她打算去报警,哪怕是一丁点儿的想法,她的声音都会颤抖。“我现在正看着钱。”
“60万?”她问,“全带上。”
“我会当面看着你数钱。”
“要是马修说是我把他从婴儿车里抱走的怎么办?”
“我一直在想你说的话。他当时才三岁。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们会觉得他分不清那天到底是他妈妈还是你带走他的。你知道他们昨晚抓了桑了吗?那些警察根本不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我想你是对的。我只想快点结束这事。”
有你的“帮助”,这事会变得很容易,他想。“将东西清理干净,绝不能让人发现是你在假扮桑。”他说。
“别担心。所有的东西都打好包了。你帮我订机票了吗?”
“订了。我送你从亚特兰大走。最好不要直航。我这样做是为了谨慎起见。你从亚特兰大飞往德克萨斯的时候用你自己的身份证登记。给你订的是大陆航空公司明天上午10点半从拉瓜迪亚飞往亚特兰大的航班。这样,我觉得会方便你将钱邮寄出去。我会在中央车站大道假日酒店的停车场跟你见面。我帮你在那里预订了一个房间。”
“我想你是对的。正如你说的,如果我跟你在11点钟见面的话,我只需在9点半的时候将马迪锁在壁橱里。”
“没错。”然后,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温和起来,接着又说:“知道吗?格洛瑞,你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演员。这段时间你外出的时候,不仅看起来像桑,举手投足之间也像,我能够从游客拍下的照片中看出来。真的不可思议。我告诉你,警方相信照片中的女人就是桑。”
“是吗?过奖。”她啪的一声挂掉电话。
害得老子一个晚上没睡觉,他想。她不会去报警的。他再次拿起一张上面印有桑的头像的报纸。“当那个房地产经纪人和她的买家发现布列塔尼和马修的时候,我迫不及待想看到你脸上的表情,你会悲惨收尾。”他说。
他已经有了万全之策。不过这得花钱,但这钱他愿意花。
他真的不忍心亲手杀死那个孩子。
瓦利·约翰森见完布列塔尼·拉·蒙特的室友,回到办公室已快到中午。他靠在自己的椅子上。瓦利完全没有理会满屋子的电话声和聊天声,他仔细看着布列塔尼的合成照片。她跟那个莫兰德的女人有几分相似,他想。安琪拉·安东说,拉·蒙特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化装师。他将那张合成照片拿起来,跟《邮报》头版上亚历桑德拉·莫兰德从法院走出来的照片,也就是标题为“桑尖叫‘我不是照片中的女人’”一文中所用的照片做对比。
有没有一点点可能她说的是对的呢?
瓦利闭上眼睛。布列塔尼还活着吗?难道是巴特莱·朗奇对她的威胁成功了?她将近两年时间没露面,那明信片也可能是假的。
单凭电话的录音就可以让朗奇来录口供。但是假如……瓦利·约翰森没有再想下去,而是拿起手机拨通了比利·柯林斯的电话,“我是瓦利·约翰森,比利,你在办公室吗?”
“正赶回来。去看牙医了,没办法。20分钟到。”比利回答说。
“我先准备准备,等会有东西给你看。”
“好。”比利说,感觉有点好奇。
前天晚上,比利审讯完桑·莫兰德后,直接从那里去位于布朗克斯区的福德汉姆大学的罗斯·希尔校区看演出,他读大学四年级的儿子在剧中出演一名主角。后来,比利和艾琳开车回森林山的家,途中听到艾登·奥布莱恩神甫中枪的消息。
“很遗憾我们没有接手此案。是在另一个辖区发生的,仅仅因为发生在另一个辖区就不让我们接手。”前天晚上他激动地跟艾琳说,“开枪射杀一个正在听你忏悔,原谅你罪过的78岁的老神甫是何等卑劣的行为。我今天早些时候还跟奥布莱恩说过话,就莫兰德这件案子问过他一些问题。难以置信的是,还有人警告过奥布莱恩神甫叫他小心那人,提醒他的人就是那个我跟你提到过的桑·莫兰德的朋友埃尔维拉·米汉,她看到星期一晚上有人一直盯着神甫。埃尔维拉甚至去看了教堂的监控录像,但没能看清他的长相。
星期五晚上,比利整晚没睡,总觉得是自己辜负了奥布莱恩神甫。但是我们的确有看过录像带,他想我们只见到一个长着一头浓密黑发的人,但这个没什么用,他可能是任何人。
他早上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到医院,还有一名警察在特护病房的外面担任警卫工作。“他自己挺过来了,比利。”听到这样的回答,他终于安心。警局里,珍妮弗·迪恩跟一名负责调查奥布莱恩神甫枪杀案的警探大卫·费尔德曼在他的办公桌旁坐下。
珍妮弗·迪恩表面很平静,但比利对她了解,他能够感觉到她的紧张。“听听大卫跟我们说的,比利,”她说,“极具爆炸性。”
费尔德曼并没有将时间花在客套上,“比利,医护人员刚把神甫送去医院时我们就看了监控录像。”大卫·费尔德曼眼睛周围的皱纹表明,这名警探天生是一个爱笑的人,但现在他的表情十分严肃。“有人在中庭听到大声枪响,这些人后来跟我们讲了当时的情况。那人身高大约6英尺,也许是6英尺1英寸,一头浓密黑发,穿着立领的军用雨衣,带着墨镜,他们看到他冲出忏悔室。监控录像将他进出教堂的情况显示得很清楚。但我觉得那蓬松的头发是假发,好让我们看不清他的脸。”
“有人看到他往哪边走了吗?”比利焦急地问。
“有个女人说当时看到有个男人朝第8大道跑了。他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还没有定论。”
“好的。”比利知道大卫·费尔德曼还有一些信息,但他有自己的处理方式,他不便透露自己调查的细节。
“今天早上,教堂的杂工尼尔·亨特回来了。他昨晚参加完嗜酒者互诫协会举行的会议就直接回家睡觉了。他今天早上才听说枪击的事。但不要忘了,”费尔德曼将椅子拉近到比利的办公桌探身过去,“亨特以前就是个警察。因为在当班的时候喝酒吗,两次被送到农场去戒酒,后来被停职。第三次就被开除了。”
“比利,听听后面的,”珍妮弗说,她几乎无法掩饰自己声音中的惊讶。“记得埃尔维拉·米汉跟我们说过的话吗?她星期一晚上去教堂,当奥布莱恩神甫从忏悔室里出来的时候,有个男人本来是在那里‘祷告’,却突然跳了起来,让她很反感。她觉得非常不安,甚至还回去检查了那些监控录像。”
被迪恩插话打断他,费尔德曼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我们看了星期一晚上的录像带,比利,”他说,“跟录像带上显示的,昨晚走进小教堂几分钟后又离去的枪杀神甫的家伙是同一个人。错不了。蓬松的黑发,大墨镜,同样的军用雨衣。神甫并不知道他是谁。”
“但是,比利,你得明白。我们相信桑·莫兰德星期一晚上也去了教堂。她比埃尔维拉先进去,也先离开,那个黑发男子有可能是跟踪她进去的。他看清楚艾登神甫的长相之后才离去的。”
“你觉得莫兰德是进去祈祷的,还是认为她跟那个枪杀神甫的人有关?”比利抢白说,“或者她进去忏悔,引起了那人的担心?”
“我觉得有可能,”费尔德曼回答说,“比利,还有一件事。我说过,那个给我们看监控录像的杂工尼尔·亨特以前是警察。”
“但他并不是昨天给我们看录像的那个人。”珍妮弗再次打断。
“他声称自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费尔德曼继续说,“他夸口说我应该去查查他在警局的档案。他发誓说星期一的晚上,就在莫兰德离开教堂后,他当时正步行回家,在离教堂一个街区的地方发现一个跟莫兰德长得很像的女人突然冲到他前面叫了辆出租车。他说他当时也以为是同一个人,只不过坐在出租车里的那个人穿着便裤和夹克。教堂里的那个穿着讲究。”
比利·柯林斯和珍妮弗·迪恩长久地对视,两个人都在想同一件事。有没有可能亚历桑德拉·莫兰德说的是真话,真有一个跟她长得非常相像的女人?还是那个被开除的警察编造了一个死无对证的事来突出自己的重要性?
“我想,不知道我们这位师兄是不是看了晨报,然后想出这么一个让人付费采访他的好办法?”尽管比利心里知道不是这样,但他还是这样建议,“大卫,我们找尼尔·亨特来,看看他还会不会坚持自己的看法。”
比利的手机响了。他陷入深深的沉思中,尔后才拿起手机大声说出自己的名字。是埃尔维拉·米汉。他留意到她的声音有几分得意。“不知道我可不可以马上过来见你,”她说,“我有你们很感兴趣的东西。”
“我在这里等你,米汉夫人,我很乐意见你。”他精神为之一振。
瓦利·约翰森正飞快地穿过那些七零八落的办公桌,朝他走来。
星期六上午晚些时候,凯文·威尔森花了一个多小时在自己公寓的健身房中锻炼。其间,他不断用遥控器换台,不想错过桑离开法院的任何一条新闻。他听到她愤怒地抗议道“我不是照片中的女人”,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着他。
他皱着眉头,看到一位精神病医生将马修失踪后桑出现在中央公园的照片和她从婴儿车带走马修的照片进行对比。“肯定是那个女人绑架了她的亲生孩子,”精神病医生说,“看看这些照片。这些事情只是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发生的,还会是别人吗?何况还得换上同样的衣服。”
凯文知道他今天必须见桑。她曾跟他说过,她住在巴特莱公园城,离此仅有15分钟的距离。她也将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他了。他一边祈祷自己好运,一边拨通号码。电话响了五声后传来她的声音:“你好,我是桑·莫兰德。请留下电话号码,我会打给你的。”
“桑,我是凯文。我不忍心打搅你,但我今天真的想跟你见一面。工人星期一就要开始装修公寓了,我有几件事情需要跟你讨论一下。”然后他又犹豫地说:“没什么问题,只是几个提议。”
他冲了凉,然后换上他最喜欢的那套行头:牛仔裤、运动衫和毛衣。他不是很饿,但还是喝了点麦片粥和咖啡。他坐在能够俯瞰哈德逊河的小桌子旁边,看着报上对桑的指控:绑架、妨碍父母探视权和司法公正。
她还被要求交出护照,不能离开这个国家。
凯文试着想象桑站在法官面前,面对那样的指控,想到这个他就心疼。他曾在一起过失杀人案件的审判中做过陪审员,当时看着那名害怕的被告,那个还只有20岁的孩子让他觉得很痛心——他在毒品的刺激下开车撞死两人,最后被判入狱20年。
他说有人在汽水里偷偷地放了什么东西。凯文仍然在想不知有没有这种可能,但是那个孩子曾经有过吸食大麻被抓的记录。
我不是照片中的女人。我为什么要同所有的人作对,相信她?凯文问自己。我知道,我绝对知道,因为她没有撒谎。
他的手机响了,是他妈妈打来的。“凯文,你看到报纸上莫兰德被捕的消息了吗?”
你这是明知故问,妈妈,他想。
“凯文,即使这样你也要雇用那个女人吗?”
“妈妈,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唐,但是我相信桑是受害者,她不是绑架犯。有时候,你会没理由地了解一个人,我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等了等,然后凯特·威尔森说:“凯文,我知道你胸襟宽广。但是有时候,有些人不值得你这么做。想想看。再见,亲爱的。”
她挂断电话。
凯文想了想,然后又再次拨通桑的电话。听到电话那头直接响起她叫他留言的声音他便挂了。我会打给你的。
差不多1点半了。你不会回我电话了,他想。
他起身将几个盘子放进洗碗机,然后决定去散步。往巴特莱公园城方向走吧,他想。我去桑的公寓敲她的门。即便没有别的原因,我想这份工作对她来说也是极为重要——她的律师费一定不会低。
他去衣橱里拿他那件皮夹克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千万别是露易丝打电话来对桑被捕一事嚼舌根,他想。如果是的,我就炒了她。他没好气地说了声“喂”。
是桑打来的,“凯文,对不起。我昨晚将我的手机留在外套里,还设置了静音。你要我到卡尔顿公寓跟你见面吗?”
“不用,一周下来,我的工作时间够长的了。现在我正打算去散步。你家离我这里也就15分钟。我可以到你的公寓去,我们能在那里谈谈吗?”
桑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可以,当然可以,如果你觉得这样更好的话。我会在这里等你。”
“吃吧,马迪,吃热狗。”格洛瑞哄他说,“我今天专程去商店买给你的。”
马修想咬又放下,“我吃不下,格洛瑞。”他以为她会生气,但是她只是很伤心地说:“这事总算结束了,马迪。我们两个终于不要过这样的日子了。”
“格洛瑞,你为什么将我的东西打包了?我们要搬去新家吗?”
她的笑容有点苦涩,“不是,马迪。我跟你说过,但你不相信我,你要回家了。”
他怀疑地摇摇头,“那你去哪儿?”
“这个嘛,暂时我会回家看我爸爸。你多长时间没见你妈妈了,我就多长时间没见他了。之后,我想我会尽量让我的事业步入正轨。好了,我不让你吃那只热狗了。来点冰淇淋怎么样?”
马修不想告诉格洛瑞他现在吃什么都没味道。她几乎将他所有玩具、车、图画书和蜡笔都打包走了。她甚至将他画的妈妈的画像也拿走了,因为他不想画完它,也不想扔掉,所以被他放进盒子里了。她将那条闻起来像妈妈身上味道的肥皂液打包了。
他每天都努力记住妈妈的样子,记住她那撩得自己鼻子痒痒的长发,记住她的袍子以及她将自己裹在袍子里的感觉,记住动物园里所有的动物。有时在床上,他会一遍一遍地重复它们的名字:大象、猩猩、狮子、猴子、老虎和斑马。就像A、B、C、D一样,妈妈曾跟他说,将字母和单词放在一起会很有趣。说E就代表大象。他知道自己已经忘记一些动物了,但他想忘记。格洛瑞有时候会给他看里面有动物的DVD,但那些动物跟他和妈妈在动物园里看到的动物并不一样。
吃过午餐,格洛瑞说:“马迪,你去看DVD吧。我必须把东西收拾好,还要去关你的房门。”
马修知道格洛瑞可能想看电视,她每天都看,但从不允许自己看。他的电视只能播放DVD,尽管他有许多碟片,但现在他一部都不想看。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将毯子拉过来盖在身上。不自觉地将手慢慢伸进枕头底下去拿那块闻起来像妈妈身上味道的肥皂,但它并不在那里。马修困了,他闭上眼睛,没察觉自己竟然哭了。
格洛瑞吃完马修几乎没碰的热狗,坐在厨房的桌子上,思绪万千。她看了看周围。“糟糕的房子、糟糕的厨房、糟糕的生活。”她大声说。她当初迁怒自己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而现在,她在愤怒之余有了一丝伤感。晚上,悲伤会向她袭来,她知道这一定跟父亲有关。
爸爸出事了,格洛瑞有预感。她伸手去拿起手机,又放回去。明天晚上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她想,我会给他一个惊喜。
她大声说:“我会给他惊喜。”
这话听起来毫无意义,甚至有点愚蠢。
埃尔维拉坐在比利·柯林斯的办公桌旁得意地讲着故事。她一字不落地将她跟蒂芬妮·希尔兹见面的情形讲给比利和他的搭档珍妮弗·迪恩听。办公桌上放着蒂芬妮给她的那双凉鞋。她将其中一只凉鞋拿出来,无意中将凉鞋放在布列塔尼·拉·蒙特的照片上了,柯林斯慌忙地将照片翻过来,面朝下放。
“我不怪蒂芬妮,”她说,“她曾被媒体和那些好事者狂轰滥炸,日子很不好过。当她想到是桑绑架马修的时候,你能理解为什么她会那么愤怒,为什么会有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但是我跟她解释说桑从来没有怪过她,而且我还提醒她说,她在审判的时候要宣誓,所以她很快就改变了自己的态度。”
“让我先把这事搞清楚,”比利说,“莫兰德小姐买了两双一模一样的鞋,还有一双除了搭扣之外非常相似的鞋。”
“没错,”埃尔维拉激动地说,“我们谈论过,蒂芬妮又想起了一些事情。桑跟她说过,她是在网上订购的,由于失误买了两双相同颜色的鞋。然后她又意识到那两双凉鞋跟她已有的一双非常相似,蒂芬妮说桑将其中的一双新鞋送给她了。”
“蒂芬妮的记忆似乎不怎么靠谱,”珍妮·迪恩说,“她为什么这么肯定桑·莫兰德那天穿的是搭扣较窄的凉鞋?”
“她之所以记得是因为桑那天碰巧跟蒂芬妮都穿了搭扣较窄的那双鞋。蒂芬妮说她那天注意到了,但是她没心情开玩笑,而且桑当时也火急火燎的。”
埃尔维拉看着两个警探,“我找过蒂芬妮之后就直接来这里了,不过我没有带在中央公园拍下的照片。但是你们带了。你们找找看,然后再让你们的专家研究一下。然后想想这个问题:为什么一个要去绑架自己孩子的女人还不辞辛劳地回家换鞋?”
比利和珍妮弗·迪恩看着对方,他们再次清楚对方在想什么。
如果埃尔维拉·米汉说的是真的,那么桑·莫兰德案子就要真相大白了。布列塔尼·拉·蒙特和桑·莫兰德的相似就曾让两人大为吃惊,而且瓦利·约翰森曾经指出拉·蒙特是一个化装师,她失踪的时间段跟马修·卡朋特被绑架的时间范围完全吻合,而且她曾为巴特莱·朗奇打过工,桑坚持说她的这个竞争对手要为马修的失踪负责。
这是一起备受瞩目的案件,必须非常谨慎地对待。比利不想承认他动摇了——从未曾像这样怀疑过自己的判断。
我们找过朗奇,比利想。当时我们并没有将他当成疑犯。但是现在呢?那个前任警察尼尔·亨特说,他看见一个长得像桑·莫兰德的女人钻进教堂附近的出租车里,是这样的吗?他甚至都记得出租车的号码,这样我们可以查查星期一晚上那段时间的出租车记录。这是比利接下来要做的。
蒂芬妮·希尔兹是一个值得信赖的证人吗?可能要打上问号。对于那天上午照顾卡朋特的事,她已经改了口供,这对她自己有利。
但是,要是她对鞋子的说法是正确的呢?
埃尔维拉准备起身走了,“柯林斯先生,马修·卡朋特的母亲桑·莫兰德昨晚被捕,被关押在拘留室,在经历了这次可怕的经历后她求我首先以相信她的清白为前提。我一决定这么做后就去找蒂芬妮,提醒她说她在审讯的时候要宣誓,而她所说的证实了我的推断。”
埃尔维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觉得你是一个正派的人,像你这样的人会想着去惩恶扬善。你为什么不也按照桑求你做的事去做?先假设她是清白的。去真正调查那个桑认为应该为马修失踪负责的人,深入调查下去。知道吗,尽管她被捕了,但她仍然从朗奇手里夺得了一个大项目——装修漂亮的新公寓楼。如果马修绑架案的确是朗奇一手策划的,而且如果马修仍活着的话,这会让他再次报复桑,这次他可能会用他手里唯一的武器——她的儿子。”
比利·柯林斯站起来,把手伸向埃尔维拉,“米汉夫人,你说得完全没错。我们的工作的确是惩恶扬善。但我现在只能这么跟你说,我很感激你去劝导蒂芬妮·希尔兹,让她将马修失踪那天她跟莫兰德小姐在公寓见面时的情况更准确地描述出来。”
当他看到埃尔维拉朝出口走去的时候,他的本能告诉他,她对案情的判断是正确的,现在时间所剩无几。
埃尔维拉一走,他就猛地拉开抽屉,拿出这些天所有刊登桑·莫兰德照片的报纸,和绑架案发生后她出现在公园的原始照片以及刚刚出现的由英国游客拍摄的照片。他将那些照片放在办公桌上,拿出一个放大镜,仔细研究,然后又将放大镜递给珍妮弗。
“比利·埃尔维拉说得对。她穿了两双不同的鞋。”珍妮弗小声说。
比利将布列塔尼·拉·蒙特的合成照片翻转过来,将它同其他的照片做了比对。
“一名好的化装师能多大程度让两名相似的人变得几乎一模一样呢?”他问迪恩。
这是一个反问句。
第十三章 凯文的发现
1点45分,桑为凯文开了门,他看着她,然后,他就做了对自己来说再自然不过的事:伸手抱她。良久,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垂着双手,看着他的眼睛。
凯文坚定地说:“桑,我不知道你的律师有多厉害,但你需要的是一个私人侦探所帮你扭转局面。”
“那么你真的相信我不是疯子?”桑试探性地问。
“桑,我绝对相信你。你要相信我。”
“对不起,凯文。天哪,你是第一个说你相信我的人。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疯帽匠的茶话会还在继续。看看你周围。”
凯文看了看四周,客厅的墙是淡黄色的,装修得温馨而有品位,宽敞的淡绿色沙发,条纹椅,深绿色和米黄色的几何图案地毯。沙发和椅子上堆着一些打开的盒子,都是从波道夫送来的。
“这些是今天早上刚到的,”桑说,“费用都记在我的账户里,可我并没有买它们,凯文,不是我买的,我找了波道夫一个非常相熟的售货员。她说星期一下午的货并不是由她经手的,但是她认出了我,当时她还因为我没有找她买东西感觉有点伤心。她说,几个星期前我还买了同样的衣服。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件衣服在我的衣橱里。埃尔维拉说她在星期一的监控录像里看到我穿着一件黑色的裘领套装。可星期一那晚我并没有穿那套衣服。我第二天见你的时候才穿的。”桑有些绝望,“什么时候才会到头?怎样才能结束?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凯文抓住她的手。“桑,坚持住。过来,坐这边。”他领着她坐到沙发上,“你有没有发现有人在跟踪你?”
“没有。不过,凯文,我感觉自己像是生活在玻璃鱼缸中。警察抓我,有人在假扮我。媒体抨击我。我感觉好像有人踩着我的脚步走路,跟踪我,模仿我。就是那个人关着我的孩子!”
“桑,让我们回想一下。我在报上看到了你发誓说你不是那个从婴儿车里带走你儿子的女人。”
“她跟我穿了一模一样的衣服,什么都是一样的。”
“这就是我想说的,桑。当你穿着衣服上街的时候,别人才知道你穿的是哪套衣服。”
“我跟蒂芬妮一起上街的。马修在婴儿车里睡觉。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去69号街奥尔德里奇的市内的公寓。”
“这就意味着即使有人看见你,想装扮你,也得在这短短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找到一套跟你一模一样的衣服。”
“你不明白吗?有个专栏作家曾在报纸上提到过这个问题,说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办到。”
“除非有人看着你换衣服,而且已经有了一件跟你一模一样的衣服。”
“我换衣服的时候,公寓里除了马修,根本没其他人。”
“直到今天那人还是跟你穿一样的衣服。”凯文·威尔森站了起来,“桑,你介意我在这间公寓里到处看看吗?”
“不介意,请便,但为什么?”
“只管听我的。”
凯文·威尔森走进卧室。床是铺好的,上面放着枕头。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孩子面带微笑的照片。房间很整齐,里面有张单人梳妆台,一张小书桌台和一张矮脚软垫椅。大落地窗的帷幔跟床上蓝白色的图案相得益彰。
尽管这间卧室很漂亮,但他的眼睛却不停扫视这个房间。他想起三年前,有个客户在卖家痛苦的婚姻结束后购买其公寓的情形。当工人拉出电线的时候,他们发现卧室里装有一个摄像头。
马修失踪那天有没有可能是桑换衣服的时候被人监视了?有没有可能现在她仍被人监视而自己却浑然不觉呢?
想到这里,他回到客厅。“桑,你有折梯吗?”他问,“我要到处看看。”
“有折梯。”
凯文跟着她来到大厅的壁橱,从她手里接过梯子。她跟着他走进卧室,他站在梯子上,开始慢慢地仔细检查,他在卧室墙上的天花角线处摸索。
在梳妆台上方,正对着她那张床的地方,他发现了他要找的东西——一个微型摄像头。
《邮报》和《时报》两份报纸每天都会送到奥尔德里奇的市内公寓。玛利亚·加西亚会帮尼娜·奥尔德里奇将报纸放在早餐盘的旁边。她喜欢在床上吃早餐。今天,在玛利亚端上盘子之前,她看到报纸的头条上是桑在大声呐喊,标题是:我不是照片中的女人。
奥尔德里奇太太对警方撒了谎,玛利亚想,而且我知道原因。那天奥尔德里奇先生不在家,巴特莱·朗奇顺便来看她,他留在那里,待了好长一段时间。她知道她会让那位小姐等的,可她才不管呢。然后她厚颜无耻地在那两位警探面前撒谎。与其去解释莫兰德小姐为什么会等这么久,还不如撒个谎来得容易。
她端上盘子,尼娜·奥尔德里奇靠在枕头上,拿起《邮报》,看到报纸的头版。“哦,他们将她抓起来没有?”她说,“如果我去作证,沃尔特会大发脾气的。我以前跟警探这么说的,将来也会这么说,就这样。”
玛利亚·加西亚离开卧室的时候没有出声。但是到中午的时候,她实在无法忍受了。柯林斯警探给她的名片她还保存着,她小心地望了望,发现奥尔德里奇太太并没有坐电梯下来,便拨了他的号码。
比利·柯林斯正在警局里等巴特莱·朗奇,对方愤怒地接受了大卫·费尔德曼请他到中央公园分局来的邀请。比利拿起电话,听到一个颤抖的声音说:“柯林斯警探,我是玛利亚·加西亚,我害怕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现在还没有绿卡。”
玛利亚·加西亚,奥尔德里奇的那个女管家,比利想。她现在有什么事?比利用宽慰的声音说:“加西亚女士,你没跟我提过这事,还有别的什么要跟我说吗?”
“是的。”玛利亚深吸一口气,然后紧张地说,“柯林斯警探,我以我过世母亲的名义向你发誓,两年前奥尔德里奇太太是要莫兰德小姐在这栋市内的公寓跟她见面的。我听见了,而且我知道她为什么撒谎。是因为那个叫巴特莱·朗奇的设计师,他来奥尔德里奇太太的比克曼公寓看她。他们之间有私情。可怜的莫兰德小姐本来把所有的活都干了,但当朗奇向奥尔德里奇太太大献殷勤的时候,她就把那个工作给了他。那天,她本来要去69号街见莫兰德小姐的,朗奇先生来了。她十分清楚莫兰德小姐在那儿等她。莫兰德小姐确实一直坐在那里等着,直到奥尔德里奇太太主动出现。”
比利正要回应,这时玛利亚·加西亚喘着气说:“奥尔德里奇太太下来了。我得挂了。”
他耳旁传来嘟的一声,比利·柯林斯正想着亚历桑德拉·莫兰德一案里出现的这个新证据,这时,巴特莱·朗奇在律师的陪同下,气哼哼地到警局来了。
星期六下午12点45分,梅丽莎给特德打来电话。“你看报纸了吗?”她问,“他们都在谈论我有多大方,为你儿子提供那么丰厚的赏金。”
本来特德星期五晚上说自己的感冒症状还没有全部消失,成功地又一次躲过了她。但是在丽塔苦口婆心的劝说下,他在梅丽莎向媒体宣布那件事情后,就立刻给她打了电话,卑躬屈膝地向她表示了感谢。
现在,他咬紧牙关,用机械的声音说:“美人,我预测,从现在起的一年时间里,你将是全地球上的头号明星,也许还是全宇宙的头号明星。”
“你真好,”梅丽莎笑了,“我也这么认为,哦,好消息。杰米小子又跟他的经纪人吵架了。有意思吧?他们所谓的‘不计前嫌的好戏’只维持了24个小时。他想见你。“
特德站在位于肉类加工区,装修得颇为精致的复式住宅的客厅里,他在这里住了八年了。当时他赚了足够的钱,最大的成就是买下这栋房子。室内装饰工作是巴特莱·朗奇和他的助手桑·莫兰德帮他完成的,他也是这样认识桑的。
他一边回忆往事,一边提醒自己:他得罪不起梅丽莎。“杰米小子想什么时候见我?”他问。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我想是星期一吧。”
“太好了。”特德的反应很热情。他今天不能去见杰米小子。梅丽莎要飞去伦敦参加一位名流的生日派对。他知道虽然她害怕被传染流感,但她仍然不希望一个人去那里。
他感觉自己几乎都没办法忍住笑,“如果真的有人找到马修岂不是太完美了,梅丽莎就必须出那500万美元。”
“特德,如果你感觉好了些的话,就赶紧坐飞机到伦敦,否则我就会在派对上找别人。英国男人那可真是顶呱呱。”
“你敢。”他的声音稍微有点严厉,但他很快加了一句“小孩懂什么”向她示弱。终于等到可以挂掉电话了。他打开阳台门走到外面,冷风袭来,他看了看下面。
如果从这跳下去,结束掉一切,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他想。
威利像平常一样从中央公园散步回来,他感觉有点饿。问题是他和埃尔维拉每个星期六都会到外面吃午餐,然后去博物馆,或者去看电影。
他想打她的手机,但是她没有接电话。不管那个叫蒂芬妮·希尔兹的小孩有什么要说的现在也该说完了吧,他想。不过,也许埃尔维拉顺便去买东西了。
我不会先吃的,她还没有回来的时候他想。但是15分钟后,他就摇摆不定了。然后,电话响了。
“威利,你绝对猜不到我要跟你说什么,”埃尔维拉说,“我太兴奋了,几乎都忍不住要说了。但是,听着,我刚刚在中央公园分局跟柯林斯和迪恩警探分手。我们在俄罗斯茶室见面吃午饭。”
“我马上来。”威利答应。他知道如果他开口问埃尔维拉,她立马就会竹筒倒豆子一样将令她兴奋的事情都说出来,但他宁愿在吃午饭的时候听。
“那到时见。”埃尔维拉道。
威利放下电话,朝门厅的壁橱走去。他拿出自己的夹克和手套。正要打开公寓的前门,电话铃响了,他等了等,以防是埃尔维拉又打回来,不过他并没有去接。电话那头开始留言:“埃尔维拉,我是佩妮·哈默尔。我想打你手机,但你没接。你绝不会相信我要跟你说的,埃尔维拉,我发誓我的潘但是对的。今天早上……”
威利没有听完佩妮的留言关上了身后的门。回头再听,他想,接下电梯按钮。
他没有听完的留言是,佩妮告诉埃尔维拉,格洛瑞·埃文斯在农舍藏的那个小孩肯定是马修·卡朋特。
“我该怎么办?”佩妮对着录音电话说,”现在报警吗?但我想最好还是听听你的意见,因为我一点证据都没有。埃尔维拉,打电话给我!”
“凯文,这是什么意思?”桑问,“你的意思是我的卧室有个摄像头,在监事我的一举一动?”
“是的。”凯文·威尔森并没有过多地去想桑完全了解真相时的恐惧。“桑,这是别人装的。他可能还在你之前住的那个公寓里也安装了窃听器。这可能就是那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人能够跟你穿成一模一样的原因。”
他开始只是盯着摄像头,当他回头看着桑的时候发现她已经面无血色。她不相信地摇头。“天哪,天哪。是特德叫他那个威斯康星州的老乡拉里·波斯特帮我装的,”她大声说,“他既是特德的司机,也是他的厨师和杂工。那人什么事情都为他做。他帮我安装了卧室和另一个公寓的灯具和电视机,我办公室的电脑也是他装的。也许这就是我账户被黑的原因,我却一直责怪巴特莱·朗奇。”
两点刚过,拉里·波斯特就到了米德尔顿。特德吩咐他做的事并不容易。要弄成布列塔尼枪杀了那个男孩,然后畏罪自杀的样子。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特德本想亲自开车去那里结果他们,但他改变了主意,拉里对此并不感到意外。特德格外害怕布列塔尼会去报警,现在他还意识到那个男孩有可能让警方相信将他从公园带走的并不是桑。如果是这样的话,特德知道警方最终是会查到他的。
拉里明白为什么特德没有勇气去杀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在乎的必要呢?我从来不心慈手软,但也没想过我为特德做事,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拉里想。不过,他的确跟我说过,如果警方追查下去,就会找到桑公寓里的摄像头。她会想到所有的照明设备以及她的那台电脑都是我安装的。
当初桑决定离开特德,搬去东86号街的公寓,然后在马修失踪后她再次搬家到巴特莱公园城的时候,两次特德都很洒脱地帮她安顿好家。他还派了一个水管工帮她检查了所有的管道,帮她安装新的灯具,当然还有摄像头。她从86号街搬走的那天他将原来的摄像头拆了。而且,他早已在她的新公寓安装了另外的摄像头。
在头三年时间里,特德只要能随时监视她就行。但是后来,她不仅事业平步青云,和马修的关系还那么好,这让他无法忍受。这时候,他恰好在一个派对上认识了布列塔尼,然后就想出了这么一个疯狂的计划。
特德说得对。如果我们现在不采取行动,警察很快就会找上门来。我不会回去坐牢的。要我坐牢我宁愿去死。他会将那笔存入马修信托基金的钱给我。让我们一起扛吧。特德需要我,我也需要他。
特德说过,布列塔尼已经完全不顾后果了,她现在成了我们两人最大的威胁。他说她就有这么白痴,以为自己有可能跟警方谈条件,还能拿到梅丽莎那个巫婆用来作秀的500万美元的赏金。
拉里大笑起来。如果那个孩子能够安全回家,梅丽莎岂不会心脏病发作?但这是不可能的。他和特德早已安排好,他会将这件事搞定的。
如果我将这辆卡车停在车道上,布列塔尼会认出来的,他想。希望她看到我的时候不会惊慌,因为她知道所有事情我都有参与。当我靠近那栋房子的时候我会打电话给她,告诉她,我拿了两大盒子现金来,一共60万美元。我就跟她说,特德想让我告诉她,他不会在钱的问题上欺骗她,这样她就有时间将钱寄去德克萨斯。万一她生疑不敢开门。我会举起其中一个盒子,打开盖子,她可以从窗户里看到盒子的上层都是百元钞票。她不会知道盒子中余下的“钱”都是报纸。
如果她让我进屋,我不会心慈手软。如果她不让我进去,我就将门上的锁砸掉。要是这样的话,那看起来就不像自杀了,但我也没办法。关键是让他们两个人永远都没办法开口说话。
对于巴特莱·朗奇的虚张声势,比利·柯林斯并不在意:“朗奇先生,”他说,“我很高兴你带律师来。因为在我们正式交谈之前,我告诉你,你跟一个叫布列塔尼·拉·蒙特的女人失踪有牵连。她的室友有你威胁她的录音。”
比利并没有打算告诉朗奇,他刚被怀疑雇佣布列塔尼·拉·蒙特装扮桑·莫兰德并绑架她的孩子。他觉得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差不多两年前的6月初,自布列塔尼离开我家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朗奇厉声说,“是因为她肆意破坏我的财产,我才对她进行所谓的威胁的。”
瓦利·约翰森和珍妮弗·迪恩也跟他们坐在那里。“破坏你的假发吧,朗奇先生?”约翰森问,“你会不会碰巧已经换了一套假发,其中就有一顶浓密黑发的款式?”
“绝对没有,”朗奇生气地说,“让我们把这件事情搞清楚。那天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布列塔尼。对我进行测谎啊,我闭着眼睛也能通过。”他转向瓦利·约翰森,“你调查过其他人了吗?我的秘书不时向你提供了一份名单?”
“两个出国了,”瓦利·约翰森回击道,“也许你早知道他们很难找到。”
“我有很多制片人朋友,但他们都很难联系。”朗奇转头对他的律师说:“我要求马上进行测谎,不要被这些警探纠缠。”
珍妮弗没有说话。有时候他们就以这种方式进行审问比利问问题,她在旁边听。比利·柯林斯感觉有时候他的搭档识别撒谎者的本事强过测谎仪。
但并非每次都准确,他提醒自己。如果真如桑·莫兰德所说她被人假扮了,那我们两个肯定都没发现。
如果她说得对,这些问题仍然成疑:马修·卡朋特在哪儿?他还活着吗??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是凯文·威尔森打来的。
比利拿起电话听着,面无表情,“谢谢你,威尔森先生,我们马上去办。”
他转头看着巴特莱·朗奇。“你随时可以走了,朗奇先生,”他说,“我们不会对你的恐吓电话做出任何指控,再见。”
比利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奔出房间。珍妮弗·迪恩和瓦利·约翰森跟着他的时候尽量掩饰各自吃惊的表情。“我们必须赶到特德·卡朋特的公寓,”比利只是简单地告诉他们,“我想如果他碰巧看自己的电脑,他就会知道一切都完了。”
她不能再等了,必须听到父亲的声音。她必须告诉他,她要回家了。但是首先……格洛瑞蹑手蹑脚地走到楼上确保马修的门是关着的。
她以为他在看碟,却见他盖着毯子在床上睡着了。他看上去如此苍白,她俯身看着他的时候想。他又哭了。她不禁回想起自己做了太多伤害他的事情。她踮着脚走出房间,将门关上,尽量不吵醒他。
她站在厨房里,拿起他给她的最后一个未注册的手机,拨打了父亲在德克萨斯家中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人。
这让格洛瑞有点担心:“格里森先生在家吗?”
“你是他的家人吗?”
“我是他女儿。”格洛瑞提高嗓门,呼吸急促地问,“他病了吗?”
“对不起,我是急救中心的,他拨打911后我们就立即赶来了,但还是太迟了,没能救下他。他患了很严重的心脏病。你是格洛瑞吗?”
“是的,是我。”
“夫人,我希望我说的话能够给你一些慰藉。你父亲最后的遗言是,‘告诉格洛瑞我爱她’。”
她按下按钮挂掉电话。我现在必须回家,她疯狂地想。我必须最后再抱他一次。想想机票是什么时候的,没错,是明天上午10点半大陆航空公司从拉瓜迪亚机场飞往亚特兰大的飞机,我要改签。我要直接回家。我必须见他。我必须跟爸爸说对不起。对不起。
格洛瑞打开自己的手提电脑,怀着悲痛和后悔的心情,手指机械地在大陆航空公司的网站上搜寻。几分钟之后,她停止搜索,我早该知道的,她想。我早就该知道了。
根本没有上午10点半以格洛瑞·埃文斯的名字预定的飞往亚特兰大的机票。
大陆航空公司根本就没有在那个时间点飞往亚特兰大的航班。
格洛瑞关掉电脑。他很快就会到这儿来。他不会带钱来的。我逃不脱他的魔爪。他会阴魂不散,不会放过我的,就像他当初恨桑·莫兰德一样。她错在不要他,而我错在对他造成威胁。
他马上就会到这里来。格洛瑞知道。她站在面对马路的窗户边。一辆白色的卡车慢慢经过房子。她倒吸一口凉气。当年她带着马修离开中央公园的时候,拉里·波斯特就坐在一辆白色的卡车里。如果你现在来的话,那他是来确保她没机会向警方供出特德。
现在叫醒马修跑到车上已经太迟了。她疯狂地转动眼珠,想到有个办法也许有用。她跑到楼上,从床上抱起还在熟睡的马修。就像当年我将他从婴儿车里抱出来一样,她想。她抱着他下了楼,将他放在壁橱的充气垫中。
“你现在要走吗?”马修睡眼朦胧地问。
“很快了,马迪。”她知道自己已经不用警告他在她回来接他之前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我已经把他调教得很好了,可怜的孩子,她想。
门铃声在整个房间里回荡。
她锁好壁橱的们,往门边走的时候将钥匙丢在餐厅的一个容器后面。
满脸堆笑的拉里通过厨房的窗户往里面瞧了瞧。“布列塔尼,特德让我给你带礼物来了。”他大声喊。
第十四章 马修,你回来了
“这顿午餐真不错。”威利喝掉他最后一口卡布奇诺的时候满足地说。
“不错。对了,威利,我刚刚了解到柯林斯警探已经改变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了。我是说,很明显,没有哪个女人会在即将绑架自己亲生孩子的时候还会费事去换一双几乎一模一样的鞋子。但是最让我感到害怕的是,无论这个幕后者是谁,如果他发现警方开始相信桑,都可能会狗急跳墙。”
“问题是经过这么多事情后,即使桑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如果无法找到马修,也不知道她还能挺多久。”
威利同意埃尔维拉的看法,开始有点的担心桑了。他一边付钱一边说:“亲爱的,我离开公寓来跟你见面的时候佩妮·哈默尔来过电话,但是我没有接。”
埃尔维拉看了看四周。“我知道在餐厅用手机不礼貌,但我不说话,只听。”她转身背过餐桌,假装是在拿钱包。她打开自己的手机,按下接听键。听完留言她脸都变白了。
“威利,”她用颤抖的声音说,“我想佩妮可能找到马修了!哦,天哪,有道理。但是她说那个长得像桑的女人正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哦,威利……”
没等自己说完,埃尔维拉就坐直了,她拨打了比利·柯林斯的手机号码。
这个号码,她已经在心里记住了。
能行吗?自一个多小时前,他派拉里去米德尔顿,特德·卡朋特就痛苦不已。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如果布列塔尼去报警之后,他的余生就只能在监狱里度过了。但这并不比看到桑和马修开心团圆更糟糕。
那可是我的儿子,他想。可她不要我了。我给了她一个孩子,她却声称当初甩掉我的时候并不知道有这么个孩子。
他模仿她的声音说:“非常感谢你的好心,再见。你从来没想过会有孩子,所以你不用付抚养费。”这不公平。你从我的公寓搬走,然后,在马修失踪后你又从我帮你租的公寓里搬出来,多好的人。房子里的管道、暖气和照明设备都是我派人帮你安装好的。
这当然不公平,特德越想越气。因为你根本不想我跟你一起拥有他。他只属于你一个人。你要我帮他设立一个信托基金,其实你根本不希望我这么做。行啊,小姐,今天就让我用这笔信托基金来送你的小宝贝上天堂吧。
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在家?昨晚我都懒得去看她。我太累了,而且又担惊受怕,现在拉里去米德尔顿了。但愿他能搞定。
特德打开自己的电脑,输入进入桑那间公寓的密码。然后,看到桑正对镜头嘶声喊出他的名字。他吓呆了。
站在塞·欧文斯那栋旧农舍后面林子中等待的佩妮·哈默尔都冻僵了。在研究了那副充满稚气的画后,她确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格洛瑞·埃文斯假扮桑·莫兰德。她将车开到马路上,先是给埃尔维拉打了电话,后又给她留了一条信息。然后她又回来,看到埃文斯的车也回来了,于是她又将车兜回到路上,在那蹲守。
她不能让埃文斯开着车跑了。如果我的判断是对的,她真的将。她将车开到马路上,先是给埃尔维拉打了电话,后又给她留了一条信息。然后她又回来,看到埃文斯的车也回来了,于是她又将车兜回到路上,在那蹲守。
她不能让埃文斯开着车跑了。如果我的判断是对的,她真的将马修·卡朋特关在欧文斯的农舍里,那我一定要抓到他,佩妮想。她不停地跺脚,揉搓着手指防止冻僵。如果她想走,我就跟踪她,看她去哪儿。
她在想自己该不该再拨打埃尔维拉的电话。但是她确定只要埃尔维拉一收到她的留言,就会给她打回来。我打了她的座机还打了她的手机,佩妮理性地分析着。但是过了一阵她又想,也许我该再试试。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不耐烦地将手上戴着连指手套取下。但就在她准备找号码的时候,电话响了。正是她所希望的,是埃尔维拉打来的:“佩妮,你在哪儿?”
“我正在我跟你说的那栋农舍前蹲守。我不想让那个女的跑了,她今天上午一直都在清理东西。埃尔维拉,我确定她屋里有个孩子,而且她看上去就像桑·莫兰德。”
“佩妮,小心点。我已经跟负责这起案件的警探打过电话。他们给米德尔顿的警察打了电话。警察马上会到,但你……”
“埃尔维拉,”佩妮打断她的话说,“房子前面有辆白色的卡车。停在车道上。司机出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大盒子。如果她现在准备离开的话,她要那盒子干什么?她想在里面放什么东西?”
比利·柯林斯、珍妮弗·迪恩和瓦利·约翰森正开着警车去特德·卡朋特的公寓。比利就凯文·威尔森的电话向另外两人做了简单的解释。“我们从来没注意过那个父亲,”他严肃地批评自己,“卡朋特从来没露出过马脚。从来没有。他对睡觉的保姆愤怒不已,对莫兰德雇佣一个年轻的保姆表现得异常愤怒。后又当众向莫兰德道歉。然后在看到报纸上的照片后又非常气愤。他自始至终都在玩儿我们。”
比利·柯林斯的电话响了。是埃尔维拉转发了佩妮·哈默尔的留言。比利转向珍妮弗·迪恩。“叫米德尔顿的警察赶紧去林登路欧文斯的农舍,”他大声说,“叫他们行动的时候小心点。我们收到消息:马修·卡朋特可能被藏在那里。”
特德·卡朋特的公寓在市中心。“打开警笛。”比利命令开车的警察,“那家伙一定感觉自己走投无路了。”
但是即便自己这么说,他还是觉得太迟了。
他们到达的时候,那栋大厦旁边围满了人,这等于告诉他,他所害怕的情况可能已经发生。他还没从警车上下来的时候就知道,刚从上面垂直跌落砸破顶棚,躺在人行道上的尸体是特德·卡朋特。
救命,格洛瑞祈祷着。我不该得到这样的下场,救救我。不过,当她走向客厅窗户的时候还是微笑着向拉里·波斯特招手。她的手机仍在自己的口袋里。他打开一个大盒子的盖子。布列塔尼看到上面是一排排百元大钞,每一沓都是用印刷胶带缠好的。
我要开门,她想。也许我能稳住他。这里没有安全系统。如果他想打破门窗,花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分钟。他认为我绝不会求助警方。我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但是或许……
“嗨,拉里。”她大声说,“我知道你带什么东西来了,等着,我帮你开门。”
她在转身背对着他的时候,拿出手机拨打了911。接线员接通电话的时候她小声说:“有人入侵民宅,我认识这个人,他很危险。”格洛瑞知道当地警察很熟悉这栋农舍的位置,她哀求道:“是欧文斯的农舍,快点,求你们快点。”
我要进去,佩妮拿定主意。如果那家伙将埃文斯和孩子弄到那俩卡车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会把那张画带在身上,就说是我在散步的时候发现的,想到可能是你们的。警察可能已经在路上了,但是报警电话太多,警察可能顾不过来。
她匆匆离开林中的观测点,跑过田野,被一块大石头绊了一下。她本能地弯腰,捡起那块石头。也许我用得到,她突然想到。佩妮很快跑向那栋房子,从厨房的窗户往里看去。那个叫埃文斯的女人站在那里。而佩妮看到拿着一盒东西从卡车上下来的男人离她只有几英尺远,手里拿着枪。
“你来得太迟了,拉里。”格洛瑞说,“我一个小时前将马修扔在某个商场了。如果你车上有无线却没听到这个消息,我真的感到很意外这件事情一直备受关注,但我想这样做特德会不怎么开心。”
“你撒谎,布列塔尼。”
“我为什么要撒谎,拉里?当初不是这么计划的吗?将马修放到一个别人肯定能发现他的地方。我带着钱回家,皆大欢喜——皆大欢喜不是我们要的结局吗?”
“我知道特德会担心放走我是个隐患,但是你可以让他安心,我不会的,我想过回正常的生活。如果把他供出来我也会去坐牢。而且,现在你都把钱带过来了,应该都带来了吧,我想,一共60万美元。可惜我不能庆祝,因为我父亲刚刚去世。”
“布列塔尼,马修在哪儿?把你藏他的壁橱钥匙给我。特德跟我说过了。”
格洛瑞看到拉里·波斯特孤注一掷的眼神。他会很快找到壁橱的,就在走廊尽头的右手边,而且,即使没有钥匙他也能很快打开它的。在救援来到之前她要如何才能阻止他?
“对不起,布列塔尼。”拉里用枪指着她的心脏,眼里毫无表情。
佩妮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她看得出,跟埃文斯一起在厨房里的那个男的,他要开枪打她。只剩下一个办法,佩妮将手扬起,奋力用手中的石头砸烂那扇窗户。
玻璃碎片如雨点般地洒落在拉里·波斯特身上,受此一吓,扣动扳机,子弹从格洛瑞的头顶擦过。
格洛瑞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她扑向拉里。他失去平衡,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他扔了枪,张开手保护自己以免被火炉撞伤。
格洛瑞猛扑过去将枪捡起来,这时警车已经开到草坪上。她用枪指着拉里·波斯特说:“别动!如果要在你身上练练手的话我也不在意,我知道如何开枪的。我和我爸爸以前经常一起在得萨克斯打猎。”
她一直盯着拉里,后退着为佩妮打开厨房的门。“送松饼的。”她说,“欢迎。马修在走廊尽头的壁橱里,钥匙在餐厅那个盘子的后面。”
拉里·波斯特挣扎着爬起来,夺门而出。他猛地拉开前门,撞上一个穿制服的警察,被制伏。其他的警察冲进屋里。格洛瑞瘫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虚脱无力的手上还握着那把枪。
“放下枪!放下枪!”一名警察大叫。她将枪放在桌子上,“我只希望我有勇气拿枪结果自己。”格洛瑞说。
佩妮找到钥匙,她冲到壁橱旁,打开壁橱的门。无疑那个小男孩听到了枪声,此刻他蜷缩在角落里,吓得要命。灯开了,佩妮在报纸上看过许多他的照片,她确定这就是马修。
佩妮脸上堆着笑容,眼里却满是泪水,她弯腰抱起他,将他拉近到自己身边:“马修,你该回家了。妈妈一直都在找你。”
比利·柯林斯、珍妮弗·迪恩和瓦利·约翰森警探站在特德·卡朋特那栋时髦的公寓楼大厅里。当地分局的警探在卡朋特尸体的区域周围设置了警戒线,等着犯罪现场组和法医车的到来。
他们表情严峻,比利紧急呼叫了米德尔顿警方,看马修·卡朋特有没有可能被关押在欧文斯的农舍里,他们现在迫切想知道结果。
埃尔维拉·米汉在米德尔顿的朋友的判断是正确的吗?那个跟桑·莫兰德极为相像的女人有可能一直藏着马修·卡朋特吗?凯文·威尔森在电话里说桑的公寓里装了摄像头,据他的说法,那个拉里·波斯特现在哪儿?他们刚在总局的电脑里查过他的名字,发现他曾因为过失杀人坐过牢。那人肯定参与了马修绑架案,而不只是在莫兰德公寓装窃听器那么简单,比利想。
比利的电话响了,他们屏住呼吸,珍妮弗·迪恩和瓦利·约翰森看到比利的脸上堆满笑容。“孩子找到了,”他说,“他没事了。”
珍妮弗·迪恩和瓦利·约翰森异口同声地说:“感谢上帝,感谢上帝。”
然后,珍妮弗用低沉的声音说:“比利,我们全部都误会桑·莫兰德了。但是不要责怪自己,当初所有证据都指向她。”
比利点点头。“我知道事情确实是这样,我很高兴只是搞错了。现在我们给马修的母亲打电话。米德尔顿的警察正带他到我们分局来。”
艾登·奥布莱恩神甫从医院保护他的警察那里听到了这则爆炸性的消息。现在他的情况已经有所改善,虽然还是有点危险,但是病情已经稳定,他低声做感恩的祷告。他曾以神圣忏悔保密制为托词,确信桑·莫兰德本身也是一名受害者,现在他不再为此苦恼了。她的清白通过另一种方式得以证明,而且她的孩子也就要回家。
桑和凯文跑到中央公园分局,发现埃尔维拉和威利早已到那儿。比利·柯林斯、珍妮弗·迪恩和瓦利·约翰森正在那里等着他们。比利在电话里跟桑说,米德尔顿的警察向他保证,尽管马修看起来面黄肌瘦,但是还很健康。他还跟她解释说,按照通常的程序,警方会安排一位医生立即对马修进行体检,不过这事可以今天晚些时候再做,或者明天。可以先接他回家。
“桑,”他提醒她说,“根据他们目前了解的情况,马修从来都没有忘记你的样子。佩妮·哈默尔,那个立下大功找到马修的女人给警方看了一张画,可能是马修画的,是她在农舍的后院找到的。我听说那张画上的人跟你非常像,画的后面还写了‘妈妈’两个字。不过你去的时候带个玩具、枕头,或者别的他喜欢的东西可能更好。他经历这么多,这样也许能安抚他。”
桑到警局的时候,除了激动地感谢并拥抱埃尔维拉和威利之外,再没有多说一句话。凯文·威尔森搂着她保护着她,手里还拎着一个大购物袋。当警车临近警局的入口时,桑从袋子里拿出一件蓝色的浴袍。“他会记得这个的,”她说,“他喜欢跟我一起裹在这袍子里。”
比利·柯林斯的电话响了。听电话的时候他笑了,“到我办公室来,”他轻轻地对桑说,“他们正带他下楼,我去接他。”
不到一分钟,门开了,小马修·卡朋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看着周围。桑将袍子搭在自己的胳膊上,跑向他,跪倒在地。然后,她颤抖地用袍子裹着他。
马修试探地伸手摸着垂在她脸上的一缕头发,放在自己的面颊上摩挲。“妈妈,”他小声说,“妈妈,我想你。”
尾声
一年后。
桑、埃尔维拉、威利、佩妮、贝尼、艾登神甫、约什、凯文·威尔森和他的母亲凯特,心满意足地看着六岁的马修吹灭他生日蛋糕上的蜡烛。现在,他一头红发。
“我全吹熄了。”他骄傲地宣布,“一口气吹熄啦。”
桑拨弄着他的头发,“你真厉害。你想在我切蛋糕之前打开礼物吗?”
“是的。”男孩肯定地回答道。
他恢复得相当不错,埃尔维拉想。桑定期带他去看儿童心理医生。当初佩妮将他刚带回家的时候他还很胆小,裹在桑的浴袍里。现在,他变成了一个乐于助人、快乐的小男孩,不过偶尔仍会抓住桑不放,说:“妈妈,请不要离开我。”他现在读一年级,对生活充满热情,喜欢上学,喜欢跟伙伴们一起玩儿。
桑知道随着马修年龄的增长,他会有自己的疑惑,对于他父亲当初的罪行以及他的死难免会愤怒和难过,桑必须帮他排解。但只能慢慢来,她和凯文都这么认为。他们会一起面对这个问题。
派对在桑位于巴特莱公园城的公寓举行,但是她和马修不会在这里待很久。她和凯文已经选好了结婚的日子,定在马修回家的周年纪念日,离现在还有四天。婚礼由艾登神甫主持。婚后他们会搬进凯文的公寓。他的母亲凯特已成为马修最值得信任的保姆,现在即将变成奶奶,这让凯特很是高兴。
埃尔维拉想起她今天早餐时候在报纸上看到的新闻。报纸的第三版重新刊登了马修被绑架,桑被人装扮,特德·卡朋特自杀,拉里·波斯特以及格洛瑞被判刑的事。波斯特被判终身监禁,格洛瑞被判20年。
在马修打开礼物的时候,埃尔维拉对佩妮感谢道:“要不是你,我们不会团聚。”
佩妮笑了,“多亏我的蓝莓松饼,也幸亏那天在大厅看到的那辆卡车和欧文斯农舍后面的灌木上找到的那幅画。现在就连贝尼也承认,有时候爱管闲事也有好报。最最重要的是马修没事。而梅丽莎·奈特的那笔赏金则是意外之财。”
那笔钱是她应得的,埃尔维拉宽容地想,那笔钱是佩妮应得的。梅丽莎·奈特本来千方百计不想付那笔赏金,但最后她还是不得不开了支票。
现在,埃尔维拉看着马修,他将礼物都打开后,突然表情严肃地搂着桑,将她的一缕头发拿起,轻轻贴在自己的面颊摩挲。
然后,他心满意足地说:“妈妈,我只想确定你还在这儿。”然后他笑了,“妈妈,现在我们切蛋糕好不好?”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